“去帮艾露……女王处理一些事情，才刚回来。”安度因道。

毕竟是女王，私底下的时候叫个艾露也没什么，但是有些场合还是要注意。

歌莉娅双手抱胸，引着安度因进来，王子殿下摆了摆手，“我就不进来了，你们早点休息，就算你睡够了，莉莉小姐赶路劳顿也需要好好休息啊。”

歌莉娅点点头，“我知道啦，待会儿就睡。”

安度因转身准备告辞，歌莉娅却突然喊住他，“哥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安度因一愣，道：“没什么，我能处理，你不用担心。”

歌莉娅噘嘴：“别忘了我的身份，妾身可是帝都明珠，说说看吧，说不定我能给出一些建议。”

安度因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感到头疼的事情，对阿娅来说或许不是什么难事。

“最近，米利城人心浮动，有些贵族甚至在转移资产或者密谋投敌，他们当中，有些人的位置很敏感，关于如何处理，我一直没想好。”

能够雷霆一击，坚决拔除，自然是最理想的状态，但其实并不能采取这样的做法。

比如贝洛克侯爵，他的背后牵扯着米利城规模第二和第三的赌场，手下还有数处妓院青楼，拔起萝卜带着泥，牵动侯爵一人，会把攀附在他身上的所有人全部拉扯起来，最终造成的动荡是米利城不愿意接受的。

现在的米利城和艾露刚坐上女王之位时已经不同，中立者很少，多半已经向女王宣誓效忠，不如此的话，这些贵族也撑不到现在。

正因为他们的效忠，才能在米利城混的开，才能铺设出蜘蛛网一般的人际关系。

现在大厦将倾，战争打了这么久还没结束，南北两线的战事像是重石一样压在贵族们的心头，贪生怕死乃是富贵者的通病，他们当然会害怕，当然有忧虑。

在这样的背景下，贵族们有些小动作也情有可原。

虽然他们的心思安度因都懂，可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这些人不想着报效国家，反而只为自己考虑，还是让安度因有些寒心。

米利城终究与安多斯不同，这儿虽然学术开放，百家争鸣，但刻画在上层贵族骨子里的腐朽还在，如果是安多斯面临这样的局面，居住在城内的异族和人类一定会为了城市的存亡奋战到底，绝不退缩。

贵族的动荡也影响到了下面的平民，现在到处都人心浮动，谁也不想死在战争里。

人心是会变的，仗打了这么久还没结束，艾露治下的区域已经爆发过数次小动乱，平民们已经有拖家带口去往圣乔治领或拉格西亚公国逃难的兆头。

安度因没有完全明说心中的忧虑和烦躁，但歌莉娅却能想到。

这件事情，说来麻烦，但也不麻烦。

米利城，或者说现在的吉里安联盟，缺少的是向心力，是对王权的信任。

绵延几个月的战争让大多数观望者更加摇摆不定，最近的血肉磨盘般的战场则极大动摇了民众的信心。

继续打下去，死在战场上的是不是就轮到自己？

米利城的学院区甚至还有反战流派诞生，他们认为女王应该向敌人低头，尽早结束战争，保住吉里安联盟的有生力量，不然就算是打赢了战争，也是民生凋敝，国力大跌，难免沦为大国们的玩偶。

在战争面前，人心根本经不起考验。

歌莉娅咳嗽几下，清了清嗓子，“其实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安多斯的政务院曾经讨论过。”

最终，一位东境的智者提出了让大家都较为满意的解决方案。

“首先，现在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在害怕战争，恐惧战争，在这种情绪下，他们自然会选择逃避，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这是无法更改的，想要转变他们这种心态，那就要让他们不再害怕战争，而是认识到战争为他们带来的机遇。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无视出身，根据军功分配奖励。”

歌莉娅搬出小板凳坐在门口，安度因靠着柱子，莉莉则在歌莉娅背后站着，安静乖巧。

“奖励什么？金钱是最直接的东西，但并不是最合适的。对于有功的平民，就提拔为勋爵，若是再立功，就升为正式的爵士，分封领土；而对于已经是贵族出身的人，就给他们三代世袭，让他们能脱离父母族辈，建立新的家族；尚武的，就赐予装备武技；好色的，则物色美人以赠；贪财的，金银珠宝该送就送——总而言之，要让所有参与战争的人，都能直接在战争里看到切身的好处。”

安度因眼睛微亮，他早年离家，并没在安多斯的政务院滚多久，这些知识对他来说很新鲜。

“当战争和切身利益相关之后，参战者情绪会越发高涨，我们给他们找的战斗理由不是为国家，而是为了他们自己，人都是自私的生物，一旦有好处可拿，必然就会入场，所以观望者迟早也会下水。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能在战争中得到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他们还会害怕战争吗？”

歌莉娅伸手，莉莉自觉递上茶杯。

（给大佬倒茶.jpg）

她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当然，只有利益是不够的，因利益而驱动的人，在见识到战场的血腥残酷之后，恐怕会被击垮心智，无以为继，在利益之上，还要加上荣誉的激励，才能让他们疯狂，这也是那个东境智者最高超的地方。”

“荣誉是什么？放在吉里安联盟，就是让女王亲自接见嘉奖，颁发不同等级的勋章；有功的战死者则以碑文记载，写进史书和学院区的课本，让后世铭记；举行大型祭祀告慰英魂，专门规划墓群安葬亡灵……这些都是可用的手段。当然，荣耀不光要死者有，还要给予他们活着的家人，勋章，证书，总之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千万不能吝啬。”

“由死亡变成牺牲，这就是最根本的改变。”

安度因鼓掌，莉莉假装听懂，也跟着鼓掌。

歌莉娅轻轻一笑，“当然，上述的方法毫无疑问是邪道，在这样的气氛渲染下，整个国家迟早都会变成战争机器，军功和勋爵是有限的，人心的贪欲却是无限的，如果只是这么做，那么吉里安迟早穷兵黩武，向外侵犯，最后在战争中败亡。”

“所以这只是应急手段，等到现在面临的困境解除后，还需要重新扭回正轨才是。”

安度因听的入迷，便接着问道：“那要用什么法子回到正轨呢？”

歌莉娅笑而不答。

安度因还要再说什么，歌莉娅却吐了吐舌头，“等你把艾露女王娶过门，我再告诉你。”

安度因微窘，然后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刚好用来转移话题。

他把绮罗她们之前遭遇的事情和歌莉娅说了，然后道：“我总觉得，那个妻子被深渊入侵的哈维尔子爵，和那些联合起来要求参加战争的新锐贵族似乎有什么问题。”

但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不是贵族本人，而是妻子被深渊入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