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源是一个外乡人,我那时候是个樵夫,就是进山砍柴那种,为了弄到足够的好用的柴火,我总是会走到很深的地方去。然后,有一天,我在山里发现了一个深受重伤的男人。”
老辛普森举了举瓶子,和沃尔德干杯,两人都喝了几口,他接着道:“我把这个受伤的家伙带回了山村,从那之后,他便在我们那个村子住下了。他是个勤快的人,什么活儿都肯干,很快就融入了我们的生活。”
“在那之后不久,领地的贵族终于发现我们的村子,他派来了一个税务官,还有几个士兵,要来收税。这个税务官是个蛮横的家伙,他提出的税收已经超过村子的负荷限度,那一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如果按照他说的数额交税,村子里没人能活下去。于是,在税务官来村子的第三天,他和那几个骄纵的士兵,都被杀掉了。”
“他们是被爪子撕碎的,场面很血腥,老村长见到之后,很快就判断是狼人干的。”辛普森笑了笑,“其实我们村子一直有狼人的传说,听说到了月圆之夜,狼人们就会爆发野兽的本性,对着月亮嚎叫。之前也有牲畜被狼人咬杀的事情发生,但死人大概还是第一次。”
“是你救回来的那个男人?”沃尔德疑惑道。
辛普森摇了摇头,“我当时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可是,仔细想一想,村子里的狼人传说其实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有了。”
“那是什么情况?”
“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
老家伙又喝了一口酒,“当时有很多人都怀疑是那个外乡人,连带着我也受了不少指责,但大家毕竟都是好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要共同面对。很快,领主就知道税务官和士兵被杀的事情,一支一千多人的军队进驻了山里。”
一千人听起来并不多,但对于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来说,披甲带剑的一千人是绝对无法战胜的强敌。
“领主威胁我们交出杀害税务官的凶手,并且补足这些年欠下的税收,僵持之际,那个外乡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狼人。”
“您不是说不是他吗?”
“听我说下去。”
“是……”
“外乡人很快就被击败,因为查出他是外来人,很大程度上,我们的村子就摆脱了嫌疑,他最终被吊死,尸体挂在村口示众。”老辛普森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本可以解决的,但是当天时间太晚,驻军在村外扎寨安营。那天晚上,几个喝醉的兵.痞闯进了老村长家里,他们盯上了村长的儿媳妇和孙女,想要行不轨之事。”
“其实不光是村长家,有女人的家庭几乎都受到了那些士兵的骚扰,领主放任自己的士兵去做这些事情,其实就是在警告村子,彰显他的统治权。可惜我们村子不像他平时征服的那些地方那么软弱,反抗来的很突然,几只狼人在黑夜中行动,将几十个兵.痞全部杀掉,那是一个趋近月圆之夜的夜晚,天上的月亮已经很圆了,狼嚎声响了一整晚。”
故事的展开很奇怪,让沃尔德有些呆愣,老辛普森停了一会儿,喝了几口酒,他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村子里还有其他的狼人?是被外乡人传染的吗?”
“不,外乡人是被狼人们感染,自愿出来做替罪羊的。”老辛普森摇了摇头,“真正的狼人,是村长和其他几家村民。他们是从诅咒森林逃出来的暗影狼人,早年间装作普通人加入人类社会生活,如果不是这一次的特殊事件,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是狼人。”
“那个外乡人是感念村子对他的照顾,才自愿去顶罪的,可谁也没想到领主会放任士兵欺辱村民,矛盾最终爆发,领主的军队和狼人们展开大战,很快就发展成连普通村民也被屠杀的惨剧。”
老辛普森晃荡着酒瓶,“我的妻子和女儿都在那一晚死去,而我,则祈求临死的老村长把我变成了狼人,逃进了深山。”
“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暗影狼人,一支千人军队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只是屠杀而已。可惜,居住在村子里的这些狼人为了保住自己的人类生活,连狼人的基本活动都抛弃了,他们实在太虚弱了……”
“我在另一个山头看着他们一把大火烧掉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仇恨彻底占据我的内心,自那之后的十数年里,我想尽一切办法,将参与那场屠杀的所有人全部杀掉,手段血腥残忍。”
沃尔德默然,所有人都杀掉,也就意味着那个领主也被辛普森杀死,这是在公然挑衅北方联盟的威严。
“很惊讶吗?”辛普森笑了笑,“士兵,将军,领主,还有他们的家人,我杀的人比你还要多,这也是我为什么来阿鲁多尔的原因。”
“谢谢您跟我讲的这个故事。”沃尔德喝完瓶子里的酒,老狼人的故事和他相比则是另一种悲惨,但不同于一直被困住的他,这个老家伙早已经看淡。
狼人共居,家人惨死,村子被毁……这一连串的事情在短短一天之类发生,对于当初的辛普森来说,他的世界应该都崩塌了。
然而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却已经能用平淡的口吻讲述这些,声音里听不到愤慨,只有满满的沧桑。
是他已经放下了仇恨,还是像真正的怪物那样,失去了身为人的情感?
沃尔德不得而知,他站起身,鞠了一躬,“辛普森大叔,我该走了。”
“稍等一下,再听我这个老人家几句忠告吧。”老辛普森伸手叫住沃尔德,这只老狼人眼神沧桑,喝了酒之后面色微微发红,他淡淡道:“我跟你讲这些事情,是想告诉你,怪异和人类是不能共同生活的。怪异就是怪异,就算是老村长那样不愿意伤害别人的狼人,也终究会带来属于怪异的灾祸。与怪异共存的人类,必然会被怪异伤害,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而是命运的诅咒。”
“所以,人类的归于人类,怪异的则归于怪异,人们抱团取暖,怪异也会天然吸引。怪异和人类各自属于彼此的阵营。”
沃尔德的表情有些疑惑,辛普森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意义何在呢?
老狼人盯着他的脸,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态,你以为,或者说,你觉得自己还是纯粹的人类吗?”
传教士面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是人类,虽然将信仰改换成死亡和混乱之后,时常有神秘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但他的肉体并未因此产生多少变化,依旧会饥饿会疼痛也会欢愉。
辛普森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突然化成爪子,撕开了他的上衣。
这一下十分突然,沃尔德完全没有防范,等他鼓起斗气的时候,衣服已经被老狼人撕开。
在他健硕的身躯上,有黑色活蛇般的纹路在游走,显得异常恐怖。
沃尔德面色微变,退开一步看着辛普森,似乎随时会动手。
“看看你身上这些刻印吧,这是邪灵侵蚀的印记,如果放任不管,你迟早会成为完整的邪灵。”辛普森沉声道。
这下就连卡米拉也有些疑惑,他还以为这些魔咒是沃尔德爆种之后的特殊印记,没想到居然是邪灵侵蚀。
邪灵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它们是混乱无序的邪恶灵魂的集合体,具备十分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够扰乱神智,普通人只是看一眼便会发疯,就算是职业者,如果精神力量不够强大,也会被邪灵干扰。
这东西恶名昭著,所到之处都是灾难,是类似杀人鬼那种神憎鬼厌的怪物,只不过邪灵十分惧怕圣光,所以危险程度没有杀人鬼那么高。
沃尔德拿出新的教士服披上,他目光森冷,“这不是邪灵,我的状况就不用大叔你操心了。”
说完这句话,他推开酒馆的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卡米拉跟在沃尔德身后出了酒馆,老辛普森追了出来,喊道:“暗影协会有黑魔法大师,如果有一天,你感觉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个老狼人原来和傲狮狂狼的人差不多,也是来招揽沃尔德的。
沃尔德脚步匆匆,很快就从酒馆区域离开,走进了阴暗的巷子。
卡米拉跟着走进来,沃尔德停下脚步,“吾主,关于邪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