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松开手掌，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强求了，是我没用，兄长出事，莉娅小姐们的委托也该结束了吧？”

丹很清楚，自己给不了这几位女佣兵多少东西，兄长倒下之后更是如此。

之前带着恭敬面具的卡达已经撕掉了面具，变得飞扬跋扈，这几位何时褪下温和，展露她们的獠牙呢？

“我答应会保护你五天，今天是第四天，最迟后天下午，我们就该离开了。”歌莉娅道。

莉莉握着丹的手，这只手是如此枯瘦而脆弱，让她有些心疼，她取出一小瓶生命之水，放进她的手掌，低声道：“这些东西对你的伤病或许有用，但也只能缓解痛苦，无法完全治愈。”

后天下午吗？

丹闭起眼睛，攥着瓶子，也抓着莉莉的手，她也要走了啊……

哪怕是虚假的温暖，她也希望她们能多待一阵子。

丹自嘲一笑，她果然还是什么都无法拥有。

陪伴她的注定只有疾病和虚弱，还有那个无法言说的存在。

第707节 第十七章 觉醒

黑色，一望无际的深邃，没有半分光明。

回房休息的丹躺在床上，或许是心中的情绪太过激荡，本就虚弱的身体变得更加衰竭，剩余的那只眼睛也慢慢失去了光彩。

她的世界，已经堕入漆黑。

耳朵里的声响在慢慢淡去，风声，雪落下枝丫的声音，玛丽的呼吸声，逐渐不可听闻。

她的世界，已经陷入寂静。

心脏在绞痛，比平常时的痛苦更加深刻，手脚冰凉不听使唤，喉口却仿佛卡着烈火，烧的她嗓子痛。

要死了吗？

丹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嘶喝的声响，说不出话来。

要死了吧……

可是——她还不能死啊！

北方草原大雪连绵，凄清幽冷，她怎能让兄长留在那里？

还有那个紫发白裙的丽人，她承认她对她的渴望，她想得到她，想得到那种活泼的、张扬的、自信的美丽。

这个世界很可恶，可她还想多留几年。

丹的意识坠入身体深处，过往的那些悲凉与痛苦再次浮现在心头。

她很小的时候就发现，她体内有另一个意识存在。

她本以为那是上天赐予她的朋友，她对它倾诉自己的心事，抒发自己的不满，于是，它说它可以借给她力量。

那是一股不详的力量，暴戾而狂乱，年幼的女孩根本无法控制那股力量。

母亲的去世，也和那股力量有关……

母亲离世前曾告诫她，一定不能再使用那股力量。

“他们都说你被诅咒了，其实并不是，你是神明选中的孩子，神明看中了你的善良和坚持，所以神明大人给了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你要看守你心中的恶魔，不能把它放出来，这是神明赋予你的职责。”

“活着很苦，但是你一定要活下去……”

四岁那年，母亲去世，虚弱的丹甚至没能去参加葬礼。她只记得那一天，父亲高大的身影背着光，声音冷漠，“你是被诅咒的神弃之子，你注定带来灾难，你的母亲已经被你带走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她在父亲的语气里感觉到了杀意，那个人想杀死她，杀死自己的女儿。

丹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了他，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皇家晚宴她不能去，新年祭典她不能参加，宗谱里也将她除名，除了口头上的第七王女的身份，她没有得到任何王女该有的待遇，只是缩在贝鲁特城的小院子里，在兄长的照顾下苟延残喘。

她也曾向往春日和煦的风，夏天炽烈的太阳，秋季丰收的水果，深冬洁白的雪，可她虚弱的身体却将这一切的美好往外推。

六岁那年，她的左眼失去了光明，之后的时间里，她的左耳失聪，嗅觉和味觉相继失去。

几年前的寒冬，她发现自己的腿失去知觉。

两年前，她的心脏开始间或绞痛。

一年前，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说话太多都会感到气喘。

六个月前，九妹的宠物魔犬闯进她的小院，魔犬身上散落的细毛差点带走她的生命，她在床上躺了五天才恢复意识。那只魔犬莫名死去，九妹将怒火倾泻在她身上，皇帝便决定将她赶出贝鲁特城，送到三极领这种偏远之地。

兄弟姐妹们的冷嘲热讽，仆人侍从们的冷言冷语，发放物资的联盟官员的怠慢……丹这十几年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走出来的。

除了道尔哥哥，没人给过她真正的温暖。

“你要死了……”

她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低沉而嘶哑，纵使她的耳朵已经不管用，她还是听到了这个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