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北方联盟已经嗅到了半兽人领的危机，今年的粮食进口被北方联盟限制了，年中时还有胆大超标的商人被斩首示众。”赫拉道，“那些商人就像是嗜血的鲨鱼，他们嗅到了我们的血腥味，主城区的粮食售价已经是去年的三倍了。”

斯多姆跟着道：“风暴之城的边缘还出现了这种东西。”

他将一块冰块抛上半空，冰块里冻结着一只奇怪的虫子，比莉莉的拳头稍大，有六只细长的腿，还有一对尖锐的钳子，口器非常大，相对于身体来说显得很不和谐。

斯多姆道：“这是先祖的预言中提到的大地之灵的使者，它们的进攻性非常强，在这片土地即将毁灭时，这些虫兽就会从冰雪中醒来，消灭土地上的生灵，让这片土地陷入寂灭，进入下一个轮回。”

歌莉娅没有在书本上见过这种虫子，就连见多识广的菲力奥斯都不认识这东西，只是从本能上觉得这虫子很危险。

赫拉接着道：“这片大地向我们发出了警告，如果我们再不采取措施，这些虫兽将会覆灭我们整个族群。用常规的办法已经救不了这片土地了，我们必须有所取舍。”

“主城区留下的人其实是经过筛选的，都是繁育能力很强的部族，还有一些有异心的族落。”赫拉道，“在原本的计划里，这些人会被牺牲掉，然后我会驱逐这些失去了中坚力量的部族，达到裁剪人口的目的。”

“我知道梓不会同意这个计划，所以用任务把你们支走，但我没想到，你真的带回来了援军，还是这么强力的援军。”

梓已经陷入呆愣状态，赫拉所说的话，在她心中制造了一场巨大的海啸。

温和贤惠的狐之贤士，居然会使用这么狠辣的手段吗？

而且——“既然这是你早就安排好的计划，为什么要让伊迪丝来执行？！”梓颤声问道，“伊迪丝这么做，也是你的安排吗？”

“不。”赫拉摇了摇头，“有些事情那个孩子并不知情，她是被我利用了。”

梓嘴唇颤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骂人吗？血腥？卑劣？残忍？恶毒？她骂不出口，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改怎么面对赫拉。这位长者本是她下定决心守护的对象，但在这次事件中，她扮演的角色实在太过恶劣。

斯多姆开口道：“赫拉大人也不想，族群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不能再失去公信力，如果由赫拉大人来策划这场屠杀，她将再也无法领导半兽人领。失去她的领导，就算族群暂时迈过难关，也无法度过接下来的寒冬期。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当罪人。这个罪人本应该是我，但伊迪丝回来了，她一头撞进我们的计划，拿走了‘恶人’这个角色。”

“那你告诉过她你的想法吗？”梓看着赫拉，“伊迪丝明白你的意思吗？她其实是在按照你的意愿办事？”

“不，”赫拉道，“有些事情不能说穿，否则会影响到计划的展开。”狐之贤士顿了顿，“但我知道，伊迪丝大概明白了我的某些想法。我没法下定这个决心，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但伊迪丝可以，她本就对那些人心怀仇恨，有时候，她比我更坚定。”

伊迪丝之所以想把赫拉从禁地里逼出来，大概也是想和她当面对质，把某些事情说清楚。

梓惨笑出声，“也就是说，我回来的很不是时候？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是我毁了你们的计划？”

“不是的，不是的！”赫拉捂着额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梓，你不明白，摆在我眼前的选择，没有完美的道路，哪一条都伴随着死亡！”

“我是被大家信任的人，我必须让族群延续下去，这是我的使命……”

赫拉被责任困扰着，她已经尽了所有努力，但是，已经没有办法用和平的方式保住族群了。无论哪条路，都是鲜血淋漓，都伴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梓闭上眼睛，转过身体，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只觉得荒诞和怪异。

歌莉娅叹了口气，“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主动说出这些事情？”

赫拉苦笑着道，“歌莉娅殿下和那位精灵小姐已经看出事情的不对劲了，就算我不说出来，你们也能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与其那样，不如我主动把这一切都说出来，起码你们对我的厌恶会少几分。”

歌莉娅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梓的肩膀，对赫拉说道：“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从我知道半兽人领遇到的困境之后，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是我站在你这个位置，我未必有你这么坚强。你尝试了很多办法，走投无路才选择这条路，我很同情你，但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

歌莉娅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让这个问题严重到这种地步。有些问题，如果能在势头不对的时候及时掐断，后续的麻烦就会少很多。当然，现在说这种话，有些说风凉话的嫌疑。但在我看来，半兽人领面对的问题，还没有走到非得用屠杀来解决问题。”

赫拉眼睛一亮，眼前这位少女可是享誉整个大陆的天才，赫拉之所以愿意花费口舌向她说明问题，其实也是在向她求助。

“殿下，您能帮帮我们吗？！”赫拉期盼地看着歌莉娅。

“有些算不上办法的办法。”歌莉娅道，“面对这种问题，无外乎两种解决方案，开源和节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无论是引进商人购买粮食，还是加大土地的利用率，都是正确的做法，但在某些方面，其实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您说。”赫拉已经开始使用敬词。

“首先是蓝稞的产量。”歌莉娅道，“安多斯的魔法师们研究过这种植物，蓝稞的产量和水分以及光热有很大的关系，并不完全取决于土壤的肥力。安多斯的实验室就曾培养出水上生长的蓝稞，虽然口感差了些，但用来充饥却是足够了，稍后我会用图纸说明水上种植的方法，这个方法需要魔法师出力，但对魔法师的等级要求并不高，在半兽人领应该能用。”

赫拉握紧双手，她想到过找德鲁伊培育更优质的种子，却没想到水域上也能种植产粮作物。如果歌莉娅说的是真的，那半兽人领地可供利用的土地能增加不少。

这也不怪赫拉，在常人眼中，产粮作物就是种在土里的，谁有那个闲心试验水上种植？也就安多斯的魔导实验室那么“无聊”，喜欢搞这种研究。

“其次是粮食的进口，你们的眼光太狭隘了，北方联盟的商人确实是不错的渠道，但还有一个重要渠道被你们忽视了。”歌莉娅道。

赫拉眉头紧皱，却不知道歌莉娅说的是什么。

倒是莉莉突然反应过来，“佣兵和冒险者？”

“没错。”歌莉娅道，“根据我的观察，半兽人领地并不缺少魔兽资源，也有很多古代遗迹，你们完全可以对外开放，引进佣兵来探索。在逐利程度上，佣兵丝毫不逊色于商人，只要有利益，佣兵们会抛开对半兽人的成见，来这片土地发财。”

“可是，”赫拉道，“佣兵们到来之后，粮食不是会更紧缺吗？而且如何才能吸引佣兵进入半兽人领呢？我们的名声在人类世界并不好。”

“很简单，故事，或者说，有噱头的冒险故事。”歌莉娅竖起手指，“有一个菜鸟佣兵，因为随机传送误入半兽人领某处遗迹。在遗迹中发现宝物，实力大增，还得到了不少宝石和金币，最后返回老家，迎娶贵族小姐，成为高级职业者，走上人生巅峰。你觉得听到这个故事的佣兵们，会不会动心？”

梓已经抛开心中的纠结和痛苦，暂时成为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听到歌莉娅的话，她举手问道，“可是，现实中没有这样的佣兵啊？”

歌莉娅翻了个白眼，“没有你不会编？有心造假的话，就算是宝藏图也能做出来吧？写上一句‘去寻找吧，我的宝藏就藏在山地另一头的盆地里’很难吗？佣兵们其实很好忽悠，只要操作得当，这里很快就能成为冒险圣地。”

赫拉还是不解，“可是这跟收购粮食有什么关系？”

歌莉娅再度举起一根手指，“进入冒险圣地需不需要门票？收不收费？把用钱支付，改成用食物兑换就可以了。佣兵大批量涌入之后，完全可以把他们当小商人对待。有些佣兵用食物赚了钱，下次自然会带来更多食物。而且北方联盟的法律能拦住商人，可拦不住那群佣兵。”

赫拉连连点头，歌莉娅提到的两点，都是从她的认知死角出发，但又不无道理，仔细思考的话，发现确实可行。

歌莉娅把佣兵当成了循着糖味儿找过来的蚁群，虽然每一只蚂蚁上能薅到的东西不多，但蚂蚁多了之后，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然后就是新商道的问题，你们知道前不久的那场兽人战争吧？”歌莉娅问道。

赫拉点头，前不久的深冬之际，兽人集结大军攻打北方联盟和萨拉斯帝国的北部防线，却先后在不落要塞和帝国北部防线受挫，兽人死伤惨重，几年内都没有力气再侵入北方防线区了。

想到这里，赫拉灵机一动，“你的意思是，通过北方雪原外围，去和帝国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