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雍州地界了。”白日之下，紫衣少女指着前方的城墙说道。

莉莉正要从怀里掏地图查看位置，李灵月就笑着说道：“要想尽快赶到长安城，我们不必入雍州城，只需贴着雍州城，从这条路一直往北就行。”

莉莉收起地图，有熟知地形的本地人在，还需要什么地图呢？

“不过，我个人建议李姐姐到雍州城里看一看。”李灵月又道，“我们可以去补充一些干粮，顺带给姐姐置换一身衣服。”

“换衣服就不用了吧？”莉莉道。

“这身黑袍子太俗气了，李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应当穿上更漂亮的衣服才是。”李灵月是个自来熟的人，这两天和莉莉的相处，已经让她摸清楚了这位异域来客的性格。她拽着莉莉的袖子摇了几下，嘟着嘴巴撒娇，配上她可爱的脸庞，几乎没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莉莉叹了口气，道：“灵月，我有要事，必须要尽快见到圣天后，我们不缺干粮，换身衣服也没必要，还是先赶路要紧。”

李灵月哼了一声，“好吧，既然姐姐赶时间，那就没办法了。”

两人稍作休息，在李灵月的带领下继续赶路。

错开雍州城之后，两人要过一座石桥。

这石桥不在城内，旁侧也无集市和村镇，本该安静祥和，此时却声音嘈杂，一群人聚在石桥附近，看起来颇为热闹。

莉莉本想绕路，李灵月却拉着她走了过去，小声道：“李姐姐，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哩。”

莉莉之前拒绝了李灵月进雍州城的提议，这次不好再那么强硬，就被半拉着走了过去。

石桥附近聚集的人大多穿麻布衣裳，身上没有元力波动，看起来只是普通农户。外围的人垫着脚，里头的人半蹲下来，让大部分人都能看到石桥最中间的那个人。

莉莉垫着脚也够不着，但李灵月可以，她看到石桥上坐着的那个人，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妙的笑容。

那是一个留着长发戴着道巾，身上却穿着袈裟的老人，白须白眉，面色红晕，臂弯里夹着拂尘，身后又插着一根禅杖，看起来像道士又像和尚，颇为奇异。

他似乎是在跟众人讲经：“须知住行坐卧，无非是佛；运水搬柴，无非是道；锄田种地，总是禅机……入佛入道者，并非以功课多少来衡量，而是内心之境界，有机缘有智慧者，一夕之间便可顿悟……”

李灵月没有仗着元力挤进去，而是在人群外驻足观望，讲经的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李灵月的到来，讲完这一段之后，他身后的禅杖顿了顿地，嗡鸣声镇住其他声响，这才道：“诸位，今日的讲经论道到此为止，请先回去吧，明日巳时继续。”

围观者慢慢散去，李灵月慢慢走了过来。

“今日有幸听闻是非大师说法，受益良多。”李灵月双手合十，鞠躬行了一礼。

“道僧见过宁靖公主，公主有礼了。”老者起身，夹着拂尘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是非大师有大学问，灵月佩服。”李灵月道，“但大师怎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玄天观主持的大醮即将开始，是非大师此时应该在长安城才对吧？”

“今年的斋醮科仪皆由无垢子师兄主持，我得了清闲，就出来四处走动走动。”老者说道。他的别号大概是“是非道僧”，很是特殊。

莉莉对东境的佛教和道教并不了解，但她也知道这位是非道僧的打扮有些奇怪，就像是一位兽人萨满披上了圣光教会大主教的红袍子一样。

“是非大师，既然在此处遇上您，那便是缘分了，我想求一卦，不知可否？”李灵月道。

“确实是缘分，就是不知道公主想求什么卦？”是非大师说道。

“我不是为自己求卦，而是为这位姐姐求卦。”李灵月把莉莉推了出来。

是非道僧看了一眼黑袍子，笑道：“公主，老僧都看不见这位女檀越的脸庞，如何卜卦？”

李灵月在莉莉耳边低声道：“李姐姐，是非大师的相术乃是天下一流，你就褪去黑袍，让他看看你的脸庞吧。”

莉莉眉头微皱，在淮山时，那个叫黄阳子的道士就给她看过相，还送了她一份冰心诀玉简，让她暂时遏制住了洞悉者。这让她对东境这些奇奇怪怪的命相之术多了几分好感，便决定试一试。

莉莉拉下袍子，露出自己的脸庞。

是非道僧看在眼中，皱起眉头，从身侧的布袋里掏出一件奇怪的东西。

从外表来看，这是一个上下分层的圆盘，但在盘子上刻下了许多莉莉不太认识的符号。莉莉仔细回忆，才在绮罗姐的谈话里找到一点线索，那些刻印貌似是传说中的八卦图。

是非道僧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随手抛落，铜钱有落在上面也有落在下面的，落下的位置也各不相同。他掐着手指，似乎在计算什么东西，越是计算，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古怪。似乎是悲悯，又似乎是嘲弄。

过了大概一刻钟，是非道僧才停止掐算，他叹了口气，道：“抱歉了，宁靖公主，这位女檀越的命我算不了。”

李灵月有些不信，“大师何出此言？”

“这位女檀越并非我东境之人，而是来自海洋彼端的世界。”是非大师道，“她肩负着十分重大的责任，会面临很多危险，我也看不清她的结局。”

李灵月看了看莉莉，目光里藏着些许担忧。

莉莉倒是点了点头，这人能算到她是从神佑而来，还肩负重大责任，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女檀越，你所行之事前路晦暗未明，必多艰难险阻，但又十分重要，千万不可半途而弃。”是非大师说道，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纽扣一样的东西，把其中一枚递到了莉莉手中，“你且收下这个，今后对你必有帮助。”

莉莉接过一看，那纽扣一样的东西是一枚棋子，是非道僧递过来的棋子是白色的，他自己收起来的那枚棋子是黑色的，两枚棋子之间似乎有什么特殊联系，组成了一对。

李灵月看到是非道僧拿出这两枚棋子，惊呼出声，“偷天换日？”

是非道僧拍了拍手掌，道：“宁静公主，还请不要多言。”

李灵月捂住嘴巴，视线在莉莉身上扫了一圈，又看向是非道僧，似乎不明白他的做法。

是非道僧平静地说道：“她所行之事，配得上这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