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嘴角勾起笑容，她不会失败，她是圣天后，她的道路是东境世界的救赎之道，怎么会输给这些无聊的蠢货？

但李芷忽然又想起已经覆灭的上仙界，尽管内心极力克制情绪，她还是感觉有些失落。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她提前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人群。

她在人群里看到了热烈欢笑的脸庞，也看到了阴狠歹毒的谋算，前者居多，后者也不少。

她看向身边的狄怀英，下意识呼喊道：“怀英——”

“天后？”狄怀英微微测过脸颊，似是在等她开口。

“算了。”李芷的倾诉欲望忽然又没了，她摆了摆手，“继续走吧，我们快到了。”

人群出分出一条道来，李芷来到了分设三层的法坛之前，李灵月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旁边是伪装成贴身侍女的莉莉。

晷针即将指向午时，大醮科仪马上开始。

坐在法坛上的吴用轻扬拂尘，道：“请圣天后入阵，罗天大醮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您入场主祭。”

李芷从软轿上下来，朝身前的空气中踏出一步，她的脚下绽放出一朵朵七色彩莲，托举着她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高处。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爆发出阵阵欢呼，为这个独特的登场仪式送上了自己的喝彩，汹涌的声浪在靠近祭坛附近时却缓缓平复，连幡旗都没有惊动。

圣天后在七色彩莲的托举下来到最高处的法坛，此时晷针刚好来到午时。她身着华袍，面色庄严，轻捻香火，声音拖长：“焚香——”

她手中的数根香柱无火自燃，飘出淡青色的烟气，然后落在法坛对应的位置上。

其余八个法坛有样学样，也点燃香烛，飘起烟气。

此番祭祀所用香烛都是特殊制作，烟气并不呛人，反而带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开坛——”圣天后立于法坛之上，开始了仪式的第二步。

在吴用的带领下，九个法坛上慢慢响起诵经的声响，上下分层的九个法坛吟诵着不同的经文，交错起落，有一种十分特殊的韵味。

这并不是李芷第一次担任罗天大醮的主祭，在她主政的这两百余年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举办过数次罗天大醮，跟吴用的合作也不是第一次。

除了在罗天大醮上见面，两人私底下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但她们的配合却十分默契，李芷担任主祭，吴用把控节奏，整个罗天大醮稳步推进，很快就过了扬幡荡秽，到了宣榜请圣的环节。

这一环节的既定规程，是由吴用宣读金榜，请大罗金仙们降下法身，入驻法坛。其实请下的法身是二人合力制作的幻象，只是图个彩头而已。

可在吴用宣读金榜请圣降临时，却真的有一道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各处法坛之上。

李芷微微眯眼，知道那些人已经动手。

金光灿灿的法身们口诵经文，仔细听来，竟然是一篇篇声讨圣天后李芷的檄文。

其一曰：神州千年历史，并无女子做皇帝的先例，李芷开了一个不好的先河。而且她在位的两百余年并无皇位更替，有违自然流转之道，此番做法会让社稷崩坏，引来凶秽。

其二曰：李芷上位之前，戕害血亲，杀兄逼父，大逆不道，有伤人伦。

其三曰：李芷搅乱朝政，使卑贱之人登上高雅之堂，任性妄为，坏先人之祭祀，毁祖宗之法度，不孝不义。

……

李芷听了一会儿，看着下方人群呆愣的脸庞，不由觉得好笑。她扬声道：“不要耍这些小手段了，既然你们觉得朕万般不好，那便是要取而代之喽？却不知汝等挑选的明君到底是谁，可否让朕见识见识？”

她说话的声音明明不算太大，却叫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甚至荡开了天空中的云气，让太阳显露的更加明显。

就连那些金灿灿的神仙法身都被波及，荡起一阵阵涟漪，似乎即将崩坏。

吴用看着李芷，他不得不承认，阿九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习惯依靠他人的阿九，她已成为独步天下的女皇。

便在这时，抑扬起伏的诵经声再度响起，一道道金光从法身们手中落下，射向法坛上的圣天后。

吴用低叹一声，他知道这次罗天大醮会变味，也知道会有许多宵小之徒混迹其中，却没想到玄天观也被渗透的这么严重。

这些灿烂的金光其实都是法阵催发出来的特殊元力，有各种神奇效用，一旦金光落实，连吴用这样的大宗师都要受到极大限制，无法发挥出全力。

法阵的符文混在法坛上的经文之中，不好分辨，九个法坛之间的符文彼此呼应，所组成的阵法不止一个，效用非常复杂，有些能压制元力流动，有些能阻碍身形，有些能引动欲念，有些可以牵引气血……布置法阵的人不求依靠这些法阵诛杀李芷，而是用这些手段来限制李芷的战力。

如此复杂的复合阵法，布置起来极为麻烦，仅靠那些帮工的道士肯定搞不定，必定有玄天观内的高手指点，说不定还亲自去书写了法阵符文，才能达成如此效果。

这些自法阵中引动的金光连吴用也波及在内，看来他这个观主也遭了嫉恨。

吴用透过朦胧的烟气看到了李芷的脸庞，恰好李芷也在看他，两人的默契一如当年。

吴用再次叹了口气，他从法坛上站了起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身上的气势骤然攀升。

“如是为我，自在极意。”

轰——

一股沛然无匹的元力从吴用体内爆发出来，硬撼数重法阵，震颤之下，数十位法坛之内的道士口吐鲜血栽倒在地，法阵之间也一阵混乱，几近崩溃。

用出这一招的吴用脸色苍白，呕出一小口鲜血，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收进了袖子，没有被人看到。

哗啦啦——

旗帜迎风招展的声音响起，山谷外围的高地上亮起一面面旗帜，每一面旗帜下方都是成片的披着甲胄的士兵，其中不乏手持强弓的编队，弓弦拉满，对准了法坛上的道士们。

这是狄怀英事先安排好的西军，谁也不曾想到，远在西北边塞的大唐西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将用作道场的山谷围了个水泄不通。

山谷里的人们乱成一片，争先恐后地逃离，看热闹的人群此时成为了别人的热闹。好在山谷顶上的那些士兵并没有屠杀平民的习惯，将逃离的人全部放走。

真正的反贼这时候还想着趁乱接近李芷，才不会选择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