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燃烧过去，照亮未来

两个人相互承认了对方，但是接下来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别的变化。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挽回的，对章瑜来说，现在家里不过是少了一个尤莉，然后多了一个和尤莉性格相同、外貌相同、记忆也相同的另一个人。

尤莉已经死了，自己也接受了尤莉的死亡，仅此而已。

悲伤吗？当然悲伤，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直面痛苦更加悲伤的了，但也仅仅是限于悲伤而已。

章瑜对此有一种负罪感。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这种可怕的习惯甚至让章瑜开始怀疑自己对尤莉的爱是否如此刻骨，否则的话自己怎么会习惯她的死呢。

章瑜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假如自己永远习惯不了尤莉的死亡，内心一直备受煎熬的话，那种负罪感能否减轻一点呢？

精神上的痛苦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可怕，在这其中，自我的谴责尤为可怕，但即便是这种可怕的负罪感，总有一天也会习惯的吧，人类就是这样一个可笑又可怜的家伙。

第二天一大早，章瑜出了一趟门，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桶汽油回来，然后就站在地下室的门口发呆，他觉得自己接下了要做的事没有任何错误，但问题是大部分的时候，正确的事并不是能够让人感到快乐的事。

尤莉把昨天的剩菜放在锅上热了一下，然后放在餐桌上，看到章瑜很长时间都没有过来，就在屋子里找了找，然后在地下室的门口看到了章瑜：“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饭已经做好了吗？”

在看开了以后，章瑜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虽然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显然他已经不再把尤莉当成生人了。

当然他自己是不会承认的，混乱傲娇之名可不是乱说的。

“做好了，你的份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嗯，不要肉，可以的话也不要有红色的菜，比如番茄之类的。”每次看到红色的东西，就会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大概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过来吧。

“不要借着心里阴影的名义挑食啊，你丫的以前就不喜欢番茄吧！明明生番茄就吃的下去，为什么炒熟了就不行呢？”

“黏糊糊的很恶心啊……”章瑜叹了一口气，真可惜没能混过去。

“老娘死一次都没有你那么矫情。”尤莉单手提着章瑜的领子，把章瑜拽到了餐桌旁。

叽里咕噜吃完饭，章瑜又来到了地下室前，一手提着油桶，一手按在门把手上，想开却又下不了决心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呢？”

吃完饭后在屋内散步的尤莉看到了章瑜的样子，从楼梯上探出一颗脑袋，好奇地问章瑜在干嘛。

“没什么，只是……有些下不了决心而已。”在章瑜的手中，这个门把手就像是被卡死了一样纹丝不动，但事实上，卡死的并不是门把手而是章瑜自己的心。

“哈？”尤莉好奇地从跳到章瑜的旁边，一屁股把章瑜顶开，然后好奇地打开了门，然后被门里的景象搞得大掉san值。

“呜哇，你还留着这帮家伙啊……”

地下室被章瑜找人改造过，在本来的基础上又挖深了两三米，门前有一个站人的平台，平台下是一个游泳池一样的地方，但是在这个池子里放着的，可不是水那么和平的东西。

在这不到二十平米的地下室里，密密麻麻遍布着大小不一的肉块，粉色的肉块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令人作呕的光泽，这种非常识的景象，连尤莉看到都觉得恶心了。

“你有什么意见吗？”

“从本人的角度来看，这些东西都停恶心的。”扭曲的外形，尖利而令人发毛的声音，一想到这些东西是自己的身体变成的，就有种身上的皮肤都在悄悄蠕动的错觉。

“恶心吗？我倒不这么觉得。”章瑜蹲在平台上，听着它们从不间断的呼喊声，不由得露出了既开心又痛苦的神情。

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灵魂的，在她们的身体上，只有尤莉在死前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留下的思念，那充满担忧与关心的思念。

这不是什么可怕的存在，对章瑜来说，这是无可否认的爱。

“呜哇，你这人怎么突然病娇起来了……”尤莉体会不到章瑜的感动，她只有一种情书被人看到的羞耻感，而且还是中二病时期留下来的用撇脚的诗歌所写成的羞耻情书，字还超级丑。

章瑜久违地笑了笑，低下头轻轻抚摸着伸上来的触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拿起了放在门外的油桶。

“这是什么？”尤莉好奇地问道，看上去像是装汽油的桶子。

“塑料桶。”

“我当然知道那是塑料桶，里面是什么玩意儿？”

“汽油。”

“你要烧掉她们吗？”

“是啊，你要拦我吗？”章瑜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尤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章瑜很希望尤莉拦着他一样。

“我巴不得你尽快烧掉它们，但是……没关系吗？”尤莉抬起头，仰视着章瑜，因为逆着灯光，尤莉有些看不清章瑜的脸，虽然想要看清楚的话有也有很多种方法，但是尤莉觉得，这时候的章瑜一定是不想被人看清楚表情的。

男人总是不愿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没关系，早晚都要这么做的。”这些家伙没有理智、没有智慧，就像是不会思考的虫子一样，恐怕连一只老鼠都比它们聪明，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这个尤莉说的那样，她巴不得这些家伙早点被烧光，尤莉她是不会喜欢自己的身体变成这些玩意儿的。

章瑜下了决心，打开塑料桶的瓶盖，拒绝了尤莉想要搭把手的打算，亲手用力把汽油倒在这些肉块的身上。

油滴像是泪水一样洒满整个地下室，那些肉块似乎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停下移动，团聚在章瑜的面前，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嗤——

打火机打着了火焰，火苗随着气流轻轻摆动着，像一只竖着的眼睛一样看着章瑜，审视着他的内心。

轰轰轰——

毫无犹豫的时间，火焰一瞬间遍布整个地下室，燃烧产生黑烟从那些肉块的身体上冒出来，地下室的通风窗完全来不及处理这些黑烟，瞬间就占领了整个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