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终于正常上课的时雨差点睡过了头，等到了学校，踩着早读的铃声进教室，虽然被全班同学盯着有些丢脸，但好在没有迟到挨骂。

几节课过后，老师把她叫了过去，说是最后的惩罚已经决定，要她课间时去清理小树林。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清理垃圾这种事情算是简单的，而且还是比较隐蔽的小树林，也不会被人看见，面子上也过得去，算是老校长的好意了。

更加轻松的是，连清理用的扫帚和簸箕都已经放在了小树林旁边的座椅上，也不用担心一个人拿着簸箕扫帚出去丢人。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宋疏影就陪着她一块到小树林旁边，由于工具是一人份的，她当然就帮不上什么忙，时雨也不想让宋疏影帮忙。

于是女孩就坐在椅子上和时雨聊天，说起昨天给温老师找英语题，昨天晚上又重新联系了下自己的钢琴，发现以前的一些曲目有些手生了，最近正考虑要不要继续找个钢琴老师重新学习。

时雨把落叶和垃圾聚集起来，已经开始要入春的天，一些树木已经开始展现出小小的生机，虽然还不算起眼，但也足够这边惊讶了。

“昨天的那个警报信号，你有什么头绪吗？”说到后来，将要上课的时间，学生开始往教学楼里走的时候，宋疏影便问了一句不适合被别人听到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算是吧。”

也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告诉宋疏影，总觉得收一个敌对石碑的徒弟，像是背叛了宋疏影一样……

但想了想，最后时雨也没告诉她关于柳语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自己答应了要教柳语一些骑士的本领，而宋疏影要加入石碑还早得很，暂时，应该算不上有冲突。

心中找了个借口把事情蒙混过去，有了些负罪感的时雨低着头，没敢看宋疏影的脸。

听到预备铃的宋疏影也没有注意到好友的异样，等到时雨放下手里的簸箕扫帚后，便拉着时雨快步回到教室。

温暮云去上课的时候，便恰好看到了二人，不过并没有来得及打招呼，风风火火的两人就已经进了教室。

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让人有种，连插话都会感到罪恶感的好关系。

温暮云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想法，那天在活动教室的时候，怪物出现，目标是活动教室里的学生们。

她曾经也幻想过，这些怪物，可能会去袭击自己所讨厌的人，后来发现它们还袭击普通人，温暮云便想，它们可能，可能只是对和自己无关的人出手。

而现在，如果说那些怪物和自己有关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光想要看到怪兽们袭击自己讨厌的人，和自己无关的人，甚至还想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也被怪兽袭击？

她觉得很好笑，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象，但无论是不是，都意味着，自己的心底确实存留着，杀人的可能性。

然后，更深一步的，如果，如果这些是真的……、

呼吸有些紊乱，温暮云中断了思考，进入教室的时候，冰冷渗透进身体的各个角落，包括她的神情，她的心情。

“那么，今天的课程，就是单纯的做题了，希望你们不要失去自己的平时分。”

没有感情的，纯粹机械式的对话，她已经对眼前的学生们不抱任何期望，没有任何的期待，也就不会失望，从一开始就不去构筑什么师生关系，而是单纯的作为敌人，作为对手，那一切的难题都迎刃而解，再简单不过。

温暮云是天才，这句话是谁第一个说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她确实是天才，从记事开始时，身边的人都会这么说，温暮云是天才，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很快掌握并举一反三。

温暮云确实是天才，她可以自由的控制自己的学习成绩，年少时贪玩，经常会让自己的学习成绩从倒数第一名慢慢往上爬，最后取得第一名，看着别人惊为天人的神色，觉得好玩。

出国在国外顶尖大学留学，毕业后在有名的大公司任职，因为家里的缘故，主动辞职，回到国内找工作，迅速得到了司家的这份工作。温暮云的过往，并没有品尝过几次失败的滋味。

这大约是第一次？

她将此次的失败铭记于心，并且，要反击。

温暮云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或许说，因为成功的次数太多，让她显得好像很心胸宽广，很淡然，然而事实上，所有能成功的人，或者说天才，都有着相同的毛病。

无法轻易忽视自己的失败。而和其他人又有不同的是，温暮云面对失败的时间，太晚了。

没有人教过她，这种时候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这种时候应该抱有什么样的心态，因为大家都知道，温暮云是天才，不会失败的，失败了也会不在意的重新赢回来。

所以，带着恶意的报复，在温暮云看来，并不是什么错失，这是对敌人的反击。

高压的课堂之下，没有人再能说什么，无论如何桀骜的学生，也总有自己的软肋，不需要太过依赖平时分的威胁，从生活上出手就好。

各自暗恋的人，心中的小秘密，曾经欺辱过别人的过去，因为嫉妒偷别人东西的学生——大家都是人，既然是人，就不会完美。

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就行。比如说，答应了对方，只要说出别人的恶处就不会扣平时分，那很快就一会一环一环的把火烧到全班。

心理学，温暮云是学过的，怎么样施压，怎么样恰到好处的逼迫，学生会怎样想，怎么才会感受到压力却又不会崩溃。

温暮云是天才，她可以做得到，只要肯花功夫。

很快，他们会从敌人变为奴隶，被自己的负担压得抬不起头的奴隶。

如此，温暮云便在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里微笑，为自己所获得，反击敌人获得的快乐而雀跃，随后，又因为自己的阴暗，而感到微微的难过。

就像是踏出悬崖边的一脚，被将要坠落的恐惧所驱使而残留下的危机感，还有那些许的，无法回应时雨和司若晨期待的，负罪感。

知晓错了，却不能改正，知道不对，却执意要行，正因如此，温暮云才会确认，那些吃人的怪物幻想，就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真是个肮脏而丑陋的人。

这是她对自己的评价，看着别人受难就会喜悦，看着别人痛苦就会高兴，所以才会看到怪物们吞吃无关的人，对自己的本性感到恶心，却又无能为力。

但和司若晨，时雨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自己好像是一位好老师，一个很好的指导者的错觉。

所以，是假的也好，隐藏自己那令人作呕的一面，暗地里偷偷满足就好，在司若晨和时雨的面前，做一个正常的，优秀的老师……

应该是，能被允许的吧。

课程很快结束了，原本一直无比轻松的一班学生们，露出了解脱而疲惫的神色。

很好，就这样持续下去，拿起书的温暮云面无表情的走下讲台，就这样，一点点的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将英语课变为沉重而劳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