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随遇而安的懒散性格，在馒大林看来无疑是没有责任心的体现，而且港湾一旦忙一件事就会忘记别人的行为模式更是让他不断恶化对其的映像。

但是现在，馒大林感觉自己似乎看错了港湾，因为当真正面临自己的职责时，其比所有人都要勇于履行责任。他在港湾辉的眼中看到某一类人的影子，她们自己定义自己降临世界的意义，并将之作为一生的信念，坚信不疑。即使曾经动摇过，如今的她们已经不会在迷惘与踌躇。

无论未来会面对怎样的局面，都全力以赴的去实现自己人生既定的目标，带着明确的使命，带着那钢铁般的意志。

他曾经以为这样的人已经在时代的淘汰中绝迹了，没想到今天又能看到这样一位。他喜欢这样的人，那种坚守自己信念的人本身就会有一种卓越的号召力与领导力，即使不成熟，也总是会吸引人聚拢到其身边。

“画面已经连接成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们自己去见证吧。”

馒大林说完便让开了身子，而那巨大的投影屏幕在要塞栖姬的控制下，将那接入的画面投放了出来。

画面先是一黑，随后在开启了夜视后开始转亮。当看到探测器所传回的画面时，港湾辉和她身后的栖姬们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随着画面不断拉近，画面上的事物也清晰了起来。那些静静的躺在海底的舰装巨兽，以及那些倒在巨兽身边的普通深海们，都呈现在了众人眼前，组成一副让所有人沉默的场景。

尸骸。

无尽的尸骸。

无数被各种各样手段破坏的支离破碎的尸骸。

就像是刚刚被击沉一样，她们静静的躺在那里，张着空洞的眼眸注视着画面另一端的众人。

在那只有栖姬才有资格拥有的舰装巨兽旁，如同蚂蚁般的深海尸骸覆盖了所有的空间，那些空洞的瞳孔无神的看着前方，就像没有闭上眼的理由一般，永不瞑目的注视着这片大海。

少女般娇弱的身躯在海水的浮力下舒展开，在海水流动时舞动，仿佛活着一般摇摆着手臂，招揽着新的受害者加入。

试着调整一下探测器的方向来避开那些空洞的眼眸，却发现那完全是无用功。无论那个方向都有深海的残骸，被直接斩断的，被碾压而死的，被啃噬而亡的，烧熔了，破碎了，犹如烂泥一般，无尽的深海沉寂在这海底。

“我想我们应该发现了地狱，或者说是发现了地狱的初现，这些的深海不过是地狱降临的牺牲品。”

在看到这破灭的画面时，栖姬们差点吐了出来，即使经历了众多的战斗，她们依旧无法免疫这一幕的画面。

和人类看到满地的内脏和脑浆会产生不适感一样，栖姬们在面对这种地狱般的画面时，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一种窒息的感觉。

那是已经凝聚为实体的死亡，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众多传奇深海栖姬和无数深海栖舰用自身死亡，所汇聚出来的炼狱。不计其数的深海胡乱的堆叠着，各种恐怖狰狞的伤口在她们犹如少女般的身躯上呈现，这平静而苍白的死亡如海潮一般在海底蔓延着。

这样的场景让众人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看着那探测器的视角不断的前行，希望在这由尸骸构建的空间中找到出口。

“害怕吗？”

“......嗯。”

感受着胸口那悸动的恐惧情绪，港湾辉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只要有了智慧，没有谁会对死亡无所畏惧。虽然靠着各种各样的精神和信念支撑，我们可以勇于直面死亡，但是对于死亡本身，我们依旧不能说毫无畏惧，那是意味着失去一切的虚无，当那扑面而来的绝望与空虚降临时，又有谁能说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呢？

看着这不断从画面中一闪而过的尸骸，港湾辉转头看向战舰栖姬，“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些舰装巨兽应该是属于栖姬的，而那些栖姬应该也已经遇难了。战舰栖姬你能确认她们的身份吗？”

“......我肯定那些舰装巨兽是栖姬的舰装，但是...我没有它们的记忆，不光是它们，那些深海我都不记得。”战舰栖姬疑惑的皱起眉头，然后努力的观察起画面中的那些深海的尸骸。“我想不起她们的记忆，我好像完全没有见过她们，也没有听说过她们。不！这情况绝对不正常，我在接到港湾你的命令后，应该派遣了不少深海对这里进行过探查。”

“我绝对派出过舰队，为什么她们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战舰栖姬急忙掏出她的本子，然后不断的翻找起来，可以从头翻到尾也没有找到哪怕一条与之相关的笔记...就像是她根本没有派人前往过那片海域一般。

“为什么会没有呢？其他海域都有记录，这片海域也一定...我应该...不对，我派了谁过去？”

战舰栖姬一时间陷入了混乱，她肯定自己派了深海调查过这片海域，但是无论如何回忆，她的脑海里都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派出的人员，何时发布的任务，任务的汇报结果，一切都是空白。

“我知道情况了，不用再纠结了，战舰栖姬。”港湾辉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战舰栖姬无用功的思考。

“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这些死在诞生之地的深海的记忆，要塞的数据库里也不会有她们的任何记录，不管那些深海是以前死在那里的，还是事后由我们派过去的......我们都不会记得了。”

就在港湾辉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隐隐感觉有什么特殊的事物在自己的身躯中被触发，有来自盖亚的眷顾，也有某些无法言喻的事物。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度消失的记忆，那些关于在深海诞生之地死去的深海的记忆。

要不是盖亚的眷顾，以晨辉支援契约签订者的特殊身份都没有对异常有丝毫的察觉。而在港湾辉周围的这些人甚至至今都无法察觉到自己记忆的变动。

当初就已经隐隐有所感应，如今终于是彻底明白那违和感的根源，整理了一下思路，港湾辉向众人解释道：“我们关于那些逝去者的记忆被某种力量抹去了，或者说是那些逝去者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管是有关于她们的记忆还是记录都消失不见。这是敌人的能力，不过其能力并不完善，残留下了这些尸骸。”

《灼眼的夏娜》，那是一部已经很老的动漫了，其中有一种名为【红世使徒】的奇特生物，它们可以吞噬现实中的一切事物的‘存在’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而那些被吞噬了存在的事物会消失，一切关于他的记忆和记录都会消失，错乱的因果则被世界自我愈合修正，结果就是那些被吞噬了存在的事物会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当初那个但丁男的身边跟着的少女是仿夏娜能力的轮回者，伪但丁被欧皇制作成了巨神，而那个伪夏娜大概也没有好到那里去，这种情况和当初动漫里存在之力被吞噬后多么的相似。不过欧皇显然还不能完美的重现出这种BUG的能力，所以受害者的尸骸没有如同动漫里一样消失，而是沉积在这片海底。

“通知所有深海，战争开始了。”港湾辉的神色变得凝重。

战舰栖姬点了点头，快速的将指令传达了下去，犹如树状图一般，从顶点的港湾处开始，这命令一步步传递了下去，原本正在忙着自己事情的深海们开始在各自旗舰的号召下集结。

要塞栖姬在那舰装上不断的操作着界面，随后有些不安的说道：“我已经联系了那离事发海域最近的几片海域，让其中的深海进行紧急的防线建立。但是我现在才发现一个情况，在诞生之地周边的那几片海域中，那些守卫的深海都消失了，想要靠更远的海域前往建立起防线，需要那么点时间才行。”

看来那些周围的深海也被敌人不知不觉吞噬了，真是一个贪吃的家伙。港湾辉微微一笑：“没事。我们也该动身了，尽快建立起防线，然后处理掉那个将我们当作食物的家伙。尽量将这次的战斗约束在我们深海势力范围内，免得将稳定的局势搅乱。”

听到港湾辉的话，馒大林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没有牺牲的拯救是不会被铭记的，你这样做，人类并不会感受到你对他们的帮助。没有在危机中感受过绝望，那一份帮助便会无比廉价，我建议你最好让人类也参与到其中，这样可以为未来深海和人类进一步合作打下基础。”

馒大林的话让港湾辉不由的考虑了一下，这种做法确实可行，只要自己放敌人去人类那便露个脸，那么人类就不得不加入到这次的战斗中来，有了人类分担压力，深海这边的损失应该也会小一些。但在最后，港湾辉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让这个才经历过战争痛苦的种族休息一下先吧。”

“我随便。”

馒大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丝毫没有自己提议被拒绝的不满，转头继续观察起那画面来......

“虽然我不反对你的做法，可是...”馒大林叹了一口气，指着画面继续说道：“我们好像已经来不及了，人类已经注定要被拖进来了。”

探测器传回的画面一变，无数的漆黑怪物从尸骸下钻出，集结成群涌向附近的海域。

要塞栖姬迅速的通过那些海域中残存的深海确认了敌人的动向，然后将它们的进攻路线标注了出来，一支支敌人的队伍被确认，然后标注在地图上。

不少的队伍是冲击深海势力的，但是更多的则是涌向人类的区域，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那距离它们最近的西部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