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十八地狱中最骇人听闻的无间地狱之中，有手持锡杖的僧人面目慈悲，艰难地行走在无间地狱的无边荒原上。

而在僧人的背后，梳了抓髻的道士气若游丝，已然命不久矣。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离开了。”

即使已经疲惫不堪，僧人仍低声安慰着背后的道士。

“别死。贫僧知道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坚持住，只要不死，什么事都能过去的。”

“好……”

道士本能地回答着，声若蚊蚋。

“哎……”

僧人叹了口气，步子迈得愈发地卖力起来。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步，但僧人的身形却倏地蹿出极远——心念行至十方众生所行之处而不失于定，僧人于佛门六神通之神足通上的造诣已然臻至化境。

只要他想，就没有谁能追得上他。

但是，如果对方不追呢？

“地藏，你要去哪？”

僧人身前十步之外，有剑眉星目的老者面带微笑。

“为什么要背着老夫的徒弟逃跑呢？”

“你……”

僧人刚想要转身变向，却发现老者仍旧堵在自己身前十步。

“身随心动，心念至则心至，老夫确实追不上你。”

老者仍旧是那副微笑的样子，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慈祥。

“但是老夫也没必要追上你，老夫只要提前算到你想去哪就可以了……别这么看着老夫，老夫当年也是当过和尚的。那是多久之前来着……算了，记不太清了。”

嘴里像个耄耋老人一样碎碎念着，老者的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三尺木剑。

木剑无锋，也并不厚重，看起来一副随便就能折断的样子。

但是僧人却莫名地感觉到一股死意。

如果应对不好，他大概真的会死在这柄木剑之下。

“给你一个机会，把老夫的弟子还回来。”

随意地拎着木剑，老者缓步向着僧人走去。

“或者，老夫自己来取……”

“……”

面对着那三尺木剑，僧人双目紧闭。

十步。

不管老者如何前进，僧人与对方的距离永远都只有十步。

“须菩提，你要做什么，贫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面对着那三尺木剑上传来的滔天死意，僧人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但是这孩子是无辜的！他既然入得无间地狱，那贫僧就要渡了他的心结！就算你要杀了贫僧……”

“哦，你真伟大哦。”

明明一副满头白发的老迈模样，老者却像个年轻人一样歪了歪脑袋，一副轻浮的样子。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你吹了这么大才得到万家香火，才从那一大堆连名字都没人听过的菩萨里冒出来，法力突飞猛进，直接变成真正的世尊坐下第一人……你的思路倒是挺清晰的。”

脚步踏前，老者与僧人的距离竟瞬间被拉到了七步之内！

“前段时间斗法，我跟你们世尊拼了一剑。我没了一把木剑，他到现在还在自闭。不过也算是双方都有个说法，剩下的就让小辈们去胡闹了。”

随着距离的靠近，老者的一头白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青丝，脸上的皱纹更是在缓缓消退，原本垂垂老矣的面容很快便成了一副英武中年的面孔。

“所以说，地藏。”

虽然手中仅仅只是三尺木剑，但英武的中年此刻却像是统治着庞大帝国的绝世王者，力压天下的人中之龙。

“你这个世尊之下第一人，能接朕一剑吗？”

“你不是须菩提！”

锡杖一横，僧人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现出一丝骇然。

不对，完全不对。虽然身处永不能解脱的无间地狱，但僧人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所豢养的灵兽“谛听”可聆听世间万事万物，尤其善于聆听人心，若不是本体仅仅只是他年轻时带在身边的一条白犬，这谛听几乎与那传说中混世四猴里的六耳猕猴一般无二。

但是谛听却从未听到过须菩提的不对劲。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要知道万事万物都会有其由来跟脚。野兽走过会留下足迹，人活着会有父母妻儿，就算是山上的一块石头也曾经留下过滚落的踪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