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有看热闹的民众愣了一下。

那个硕大的虎头甚至能把一整个人吞进去，火红的毛发映衬着头顶的白色鬃毛——虽然他们中很多人没见过虎妖到底是什么样子，可就算死后仍旧还保留着此等威势，眼前的这个虎头分明是……

“虎妖，已经被我们讨取了。”

明明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振奋的话，但足利义辉却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一路赶路所带来的精神折磨有点太大了，他现在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当然，赶路还好说，他也不是没带兵急行军过，只是那个叫楚道难的小子带给他的折磨有点大。

自从坦白了自己来自大陆之后，那个叫楚道难的小子就好像解开了什么限制一样，遇到什么东西都会问两句——吃饭问两句，河水问两句，就算他上个厕所那小子都会跑过来问他某个妖怪叫什么。这种不厌其烦的聊天方式简直是精神污染，他到现在都有种想要拿头撞墙的感觉。

“这些人刚才好像不怎么开心？”

就在足利义辉准备赶快回去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了。

“你们这里的人好像有点问题……你们是跟妖怪作战的人，你们是英雄，你们应该受到优待，可是他们为什么有点……看不起你们的意思？”

“因为打仗会死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叹了口气，足利义辉还是习惯性地开始解释。

“如果是让外人去打仗，他们当然是欢迎的……可是打仗是会死人的，女儿会失去父亲，妻子会失去丈夫，母亲会失去儿子……当然，为了活下去，他们还是会继续支持我们，但是他们心里还是有怨的。”

“这……对不起。”

楚难的脸色一僵。

很明显，他说到了这些人们的伤心事。

“没什么，不用对不起，平时大家都这样，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马背上，昏昏欲睡的足利义辉话语间已经开始没什么条理了。

“其实也打赢过，不然早就都死了。不过怎么说呢……死了人的赢就已经不算赢了，只要开始死人，人就只会越死越多。妖怪为什么就杀不光呢，为什么怎么都杀不光呢……”

“哎……”

同样骑在战马上的楚难拨转马头凑了过去，轻轻拍了拍足利义辉的肩膀。

这种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

“没，没事，我还没睡着。”

似乎是肩膀上的震动带来了一点刺激，足利义辉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不止是打仗，其实干什么都要拼命的……哎，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吗？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丈夫跑去当遣唐使了，现在音讯全无，人也守了活寡……”

“……”

这种话题楚难就不方便接了，他并不是很想跟一个迷迷糊糊的人在城门口议论寡妇。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感觉到鄙视眼神的足利义辉使劲晃了晃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我是说遣唐使的事……大家都知道那是大义，是要从大陆带回知识来救所有人。可是呢？那个寡妇没了丈夫，我没了弟弟，八年了，音讯全无，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好在你带回来点消息，也算是好多了。”

“嗯……好多了，好多了。”

楚难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附和。

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说了的话怕不是要出大事——所以哪怕他半点和大陆有关的情报也不知道，他也没办法直接戳破这份谎言。

如果说谎能够给人带来安慰的话，或许就这么持续下去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但是楚难还是觉得有点羞愧。

他不该用假话欺骗这些挂念亲人的人的。

“那个……对了。”

楚难挑了挑眉毛，连忙转移了话题。

“虎妖的功劳我可以分给你，就说是我们合力击杀的。但是怎么说呢……我也应该是有功劳的，对吧？有功劳肯定就要有封赏，你说我这份功劳能换什么啊？”

“这份功劳……”

被分散了注意力的足利义辉明显放松了许多，但马上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你这份功劳，很难办。”

“……难办？”

楚难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别告诉我是太小了……”

“不，并不是太小了，而是太大了。”

足利义辉摇头苦笑。

“这可是顶尖的妖怪大名……怎么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