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贷，车贷，家里大人孩子的开销，每天都要辛苦加班还要被老板和同事鸡蛋里挑骨头，但是背着一身的债务连翘班又或者跳槽都不敢……所以只能一边回忆年轻时候的那段辉煌年月，一边喝最便宜的散装白酒，幻想自己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样，够成人吧？”

“……求求你别说了。”

仅仅只是听了个开头，半鱼人就感觉头皮开始发麻。

好吧，这的确是成人话题，但这压根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成人话题。

楚难和半鱼人他们倒还好，一个是刚得了一笔意外横财全款买房，另一个则干脆就是家里不差钱的富二代，因此听到这些事最多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最多也就是唏嘘一下——而坐在卡车后排的和尚早就已经直接自闭了，还在租房住的他直接被这段满是负能量的自言自语勾起了心底的所有辛酸。

“让他安静一会吧，咱们两个去把雕像抬回车上吧。”

楚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半鱼人小声一点。

虽然这种时候明显是把和尚叫醒更正确一点，但是曾经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的楚难很清楚，人偶尔还是需要有一些情绪发泄的时候的。

至于和尚为什么自闭，楚难不用想也知道，毕竟像他这样走了狗屎运的人比买彩票中大奖的人都少，大部分青年所焦虑的事情基本就是那几样，一切问题归根究底都是钱的问题。

当然，对于他们这种自由职业者来说，有份手艺在手，钱从来都不会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但问题是没钱，他们挣到的钱也仅仅只够日常开销另外存一点而已，距离买房子这种大额支出却是遥遥无期的。

“所以你能别说这么成人的话题了吗……再说下去我都要自闭了。”

和楚难一起抬着雕像，半鱼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这边有些事我是不说，不过怎么说呢……我就说一点吧，要是我自己的事业失败了，我就得滚回去好好上班。”

“别吧，上班？”

楚难连连摇头，深知半鱼人脾性的他很清楚，半鱼人是不适合朝九晚五的那种。

其实半鱼人跟楚难自己差不多。虽然他们都羡慕上班族们那精确而良好的生活作息，但也仅仅只是羡慕作息而已。生性散漫的他们不太喜欢被管辖的感觉，他们宁可自己做事。

所以楚难选择了写故事挣钱这条道路，除了全勤和敏感词，谁也管不了他。

“你呢？你准备做点什么事？我记得你现在好像还没活干吧？”

“我啊，还不知道。”

半鱼人的双眼有些茫然。

“虽然手里是有点闲钱没错，但是我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就随便投了点理财吃利息，收入也就勉强够个日常开销……”

“……等会。”

楚难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基金？你投了多少？”

“五六百万吧，怎么了？”

半鱼人疑惑地看了楚难一眼。

“你算算利息的话……”

“打扰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楚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也想回车上自闭一会了。

孙悟空的雕像被扔回了车斗里，随后盖上了一层防水布。那个【江〇白】的瓶子也被楚难捡了回来，他生怕自己下次开箱子会再把这个破瓶子给抽出来——更何况这瓶子里的酒虽然被二郎神喝光了，但是里面至少还有点残根，到时候兑点水进去或许还能发挥这件装备的功效。

虽然疗伤效果肯定没有原本的白酒那么好就是了，不过有终究还是比没有强。

“勤俭节约啊……哎。”

找了点清水灌进了酒瓶里，楚难随手拧上了盖子。

随后一屁股做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开始自闭。

刚才的话题实在是太过成人了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灰心了，放首歌听吧。”

半鱼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习惯性地将手伸向车载播放器的位置。

然而他根本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带着蹼的手掌只是摸到了一块包着皮子的木板。

是了，这好歹也是灵力驱动的风灵卡车，又怎么可能有车载播放器这个的东西呢？

“真他娘的……”

半鱼人忍不住骂出了声，他的心情也开始不好了。

自闭的气氛在小小的卡车车厢里蔓延着，三个人都不说话，脸色都很难看，车子也没有发动，就只是这么静静地停在原地，车灯在半鱼人的控制下一明一灭，像是某种安静地巨兽正在不停地眨着眼睛。

“不对劲。”

皱着眉头的半鱼人突然一拍方向盘。

“楚难，光头，你们俩醒醒，别自闭了……你们就没感觉有点不对劲吗？就好像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开心的事情来一样。你们难道就没觉出来？”

“这……好像是有点。”

回过神来的楚难也皱起了眉头，他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异常。

作为一个成熟的码字工，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同样成熟的情绪管理机制，但好歹也有那些不成熟的方式的——比如说在不开心的时候尽量去想一些开心的回忆来做情绪对冲，又或者说干脆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来让自己放松……可是这一刻他简直像是忘了所有的东西一样，满脑子除了自闭就是自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