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躺在画肪的床榻上,听着外面的丝竹声与喧闹声,看着西湖上的繁华夜景,比住在府宅中更有趣。
萧月生这一次,仅带了周芷若出来,好好享受两人世界。
两人或琴箫相合,或在闺房描眉,或到船头钓鱼乘凉,过得甜蜜而温馨,周芷若也适应了丈夫的生活方式,也学会了享受,拿着一本书,懒洋洋的躺在那里,不时看一眼书,或看一眼湖上的风景。
清风徐来,掠过湖面,变得清凉舒爽,她说不出的惬意。
他们这艘乳白的画肪声势惊人,寻常画肪不敢靠近,免得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此时,一叶小舟翩然而来,无声无息,小舟上仅乘坐五个人,已显得略满,随时有覆灭之险。
小舟来至画肪旁,停了下来,距离不远不近,恰能看到二层楼船头的萧月生二人。
“丐帮大义分舵王颜章,拜见水云派萧先生!”一声粗豪的声音响起,洪亮如钟,嗡嗡作响,随着水面飘荡开去,宛如荡漾的水波。
躺椅上的萧月生睁开双眼,放下手中的渔竿,站了起来,青衫飘飘,来至船舷处,低头望向下面的小舟,抱拳一笑:“在下萧南秋,丐帮的诸位请罢。”
周芷若也放下手,起身跟在萧月生身边,俯视下面,见到小舟中的五人,他们虽然衣衫打着几个补丁,却并不脏乱,反倒是洗得发白,干净利落。
“那我等便不客气,打扰了。”五人当中身材最矮的那位抱拳呵呵笑道,声音洪亮,浑似一个壮汉所发。
此人无疑便是王颜章,他身材矮小,精瘦如枯枝,眉头的皱纹似是用刀所刻,横向极深,显出苍苍老态。
但一双眸子狭长明亮,炯炯发光,站在那里,浑身却散发出一种豪迈的气度,颇令人心折。
周芷若心细如发,明眸微闪,眼波掠过他的手脚,发觉他手掌宽大,手指粗短,伸缩间,掌背青筋贲起。
她可断定,此人一身的功夫便在他一双手上,可能是练的指力,或练掌力,不似拳法。
“王颜章?”她秀气的眉毛微蹙,凝神思索,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若是知名人物,她应该记得。
忽然心中一动,周芷若想了起来,此人似乎是丐帮的八袋弟子,身为大义分舵的舵主,出身本是寒微,却有意外的奇遇,得到一本寻常的秘笈,朱砂掌,他发愤苦练,终将一套寻常的朱砂掌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威力惊人,颇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
对于这般苦修而成的人物,周芷若自心底里敬佩,他不像一般的武林高手,靠的是明师出高徒,而是全靠自己努力。
她忙施展传音入密,将此人的情况说与丈夫听,免得怠慢了人家。
有了萧月生的允许,小舟才缓缓靠了过来,随即舟中有四人飞身而起,如巨鸟般掠上画肪,落至萧月生二人跟前,画肪微微动了一下。
周芷若暗自摇头,这四人的轻功,并不高明,仅此一项,便是难以掩饰的弱点,若是遇到水云派的人,可谓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内子周芷若。”萧月生向四人介绍,态度温和。
周芷若虽甚少下山,但在武林中的名气极大,加之二女侍一夫嫁与默默无闻的萧月生,更是名扬武林。
四人忙见礼,眼神一触即离,周芷若此时娴静秀雅,容光逼人,一举一动,皆魅力惊人,即使他们乃鲁男子,仍难免心中微荡。
略一寒暄,萧月生将四人让到画肪之中。
这是最东间的一座屋阁,月白地毯铺陈,周围满是轻纱帏帐低垂,清风自微敞的轩窗吹入,将白纱吹得飘飘荡荡。
东面的古朴茶几上,红泥小炉汩汩作响,极有节奏。
几人坐定,周芷若端上茶茗,动作优雅曼妙。
萧月生接过周芷若的雪瓷茶盏,揭盖微啜一口,笑道:“对丐帮的英雄,在下早已久仰,惜乎无缘一面,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两位少侠英挺过人,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
王颜章抚着粗短的胡须,呵呵微笑,嘴上却谦逊不已,一一介绍,举止之间,自然的透出豪迈之气。
萧月生精于厚黑之术,对于赞美,一向并不吝啬,他行事无忌,并不被矜持所束。
那两名少侠年及弱冠,却仪容不俗,英姿勃发,举止亦从容沉静,气度不凡,其练武的资质极佳,已算得上是少年高手,丐帮能得如此英才,并不常见。
这二人乃王颜章的得意高足,听到别人夸赞,自是难掩喜意,比别人称赞自己更高兴几分,萧月生正是看准了此点。
另一人,也是八袋弟子,乃一位削瘦的中年男子,两鬓雪白,满面风霜,却难掩其儒雅气度,像是一位不得志的读书人。
萧月生微啜了茶茗,扫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周芷若,回头望向王颜章,微微笑道:“王舵主贵人事忙,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心中有何话,但说无妨。”
王颜章放下雪瓷茶盏,苍老的脸上笑容满面:“呵呵……,在下此次登门拜访,乃是表达谢意,若非有萧先生,尚难发觉那奸贼陈友谅的不妥,后患无穷,亏得萧月生出手。”
“王舵主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萧月生摆摆手,抚了抚黑亮的八字胡,目光温润如玉,在众人脸上轻轻扫过,淡淡笑道:“在下也是极偶然的情形下,听到陈友谅说话,才发觉不妥。”
王颜章将要说话,却忽然住口,到嘴的话被萧月生刚才的一句硬生生堵了下去。
萧月生低头微啜茶茗,周芷若的手艺越发精妙,看来是下了苦功夫,茶被沏得火候极佳。
他微微低头,自茶盏上方轻瞟了一眼王颜章,心下暗笑。
王颜章毕竟是一方舵主,顺势转开话题,呵呵笑问:“关于陈友谅,不知萧先生还知道多少?”
“他是少林派圆真大师的俗家弟子。”萧月生目光专注于盏中根根竖立的嫩叶,若无其事的开口,轻描淡写,似是漫不经心。
“圆真大师?!”王颜章微愣,刀刻般的眉头呈“井”字,狭长的眼睛般眯,表情沉了下来。
他身为丐帮大义分舵舵主,消息自然是极为灵通,对于少林几位高僧,亦是清清楚楚,心下吃惊。
丐帮虽然人多,但与少林派相比,却是差距极大,不可道以理计,难以憾动。
他此时,颇有进退维谷之感,有些后悔此次登门,若真的如萧先生所说,那涉及到了少林,可不是一件小事。
其实,他们自那位假帮主口中,已知晓陈友谅有一位师父,也一直在追查,却毫无线索。
没想到,今日竟这般轻易得到,可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少林,少林!王颜章心中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