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寒……”她红唇微动,轻轻低喃,摇了摇头,拨动几下琴弦,却又停了下来,黛眉微蹙,神情动人。
萧月生曾在夜间抚琴,琴声在洛阳城上空飘荡,城中居民皆可听闻,任盈盈自也听到。
任盈盈虽处日月神教圣姑之位,却高处不胜寒,平常孤单时,常抚琴自娱,她冰雪聪明,又曾师从大家,如此以来,琴技不知不觉变得极高明,世间罕有。
听得萧月生所奏,她方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原本,她对萧月生不屑一顾,只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武夫而已,懒得理会,自从听得他的琴声,却是心中好奇,不知不觉开始关注。
琴为心声,在她听来,萧一寒不仅琴技超凡,自己差了不少,其琴声中所展现的意境与境界,包容天地,揽日月星辰于怀,纳天地万物与怀,其恢宏气度,实是她平生未闻,自知望尘莫及,平生难达,便有了几分敬佩与折服。
她几次心动,想要登门拜访,一睹真人,当面切磋琴技,但她性子极为矜持,实是放不开,只能暗中关注。
……
第二日,整个洛阳城的武林人物皆涌出去,来到了郊外,自然有消息灵通之辈,将王家庄子寻到,人们纷纷涌来,将整个庄子包得密实,却迟迟没有人动弹。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但偏有一处,雾气翻滚,若隐若现中,却是一座大院,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眼睁睁的观瞧。
这些人物,皆不是傻子,知道一旦知到了辟邪剑谱,立刻成为众矢之的,群攻之下,断难保住,况且,谁也不知这阵法的虚实,萧一寒所言,此阵法怕是大有危险,谁也不想做出头鸟,探路石。
从清晨到中午,仍没有人动弹,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大骂一声:“格老子的,偏就不信,这个什么鸟阵法这般厉害!”
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约有三十来岁,铜铃般的大眼,双耳尤其大,看起来福气不少。
人们心中微笑,这个人,名叫张大福,虽然武功不强,在武林中却也赫赫有名,乃是有名的浑人,也是一个福将,这般武功,竟一直平安无事。
张大福人憨却不傻,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人群中,打量着雾气腾腾,若隐若现的院子。
只是,旁边有人跟他搭话,说着说着,便激起他来,说谁也没这个胆子闯阵,只能做缩头乌龟。
张大福最是受不得激,气得破口大骂,便跳了出来,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他虽然有些后悔,却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脸上装作浑不在乎的神情,大步流星,临进入之际,顿了一下,“铮”的一声拔出长剑,然后,大步跨入,毫不犹豫的迈进了白雾之中。
人们多是脸带微笑,有一个探路的,总比干等着强,也有人露出不忍,觉得让这般一个憨厚之人前去探路,有失厚道,但想及辟邪剑谱,也就按捺住嘴巴。
张大福一踏入雾气之中,消失身形,便再也没有了声息,隔着这么近,竟然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人们摒声凝气,本想听听,是否有惨叫发出,不想,等了半晌,竟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们心焦,不由议论纷纷。
“李兄,你看,这张大福是不是已经完了?”有人低声问道。
那人旁边的中年男子摇头,道:“照我看,八成不会,……既然萧一寒没说有性命之危,他应不会送命,阵法一道,虽没有亲见,却也道听途说,应是迷惑人的眼睛,他可能在里面迷路了,转来转去,转不回来了。”
那人点点头:“嗯,也是,……据闯过王宅的人说,跳下墙之后,也不知道落到哪里了,空荡荡,黑乎乎,什么也瞧不见,听不到,仿佛走在漆黑无光的夜里,一会儿就心中发毛,度日如年,过一会儿,便足以让人发狂,慌不择路,跑啊跑,最终将自己累趴下,……然后被林震南点了穴道,扔了出来。”
“这阵法一道,实在玄妙莫测,萧一寒敢摆下这道阵式,定是胸有成竹,哪能这般容易破解?!”那中年男子摇头,瞥了一眼周围的群雄,冷冷一笑。
另一人忙不迭的点头,脸上一幅英雄所见略同之情,叹道:“就是就是,这个张大福,脑瓜子不灵活,更不可能破得阵法。”
其余的人们,也议论纷纷,猜测张大福在阵中会遇到什么情形,为何一言不发,仿佛站在那里没动一般。
“哈,张大福不会耍赖,一踏进去,便一动不动吧?”忽然有一人大呼,双手用力一拍。
人们皆侧目以视,齐齐望向他,这是一个容貌委琐的青年男子,身形高挑,却是贼眉鼠眼,不像好人的模样。
虽然鄙视其猜测,他们却也不由被这个猜想所动,说不定,张大福真的这般做了,否则,为何一直毫无动静,不知生死?
人们站在阵外,一直等等张大福的出现,但这一等,便是一上午,中午时分,阳光炙热,宛如能够将人烤熟,他们这些武林高手,站在白雾腾腾的院子前,享受着阳光的普照。
他们虽然多数武功高明,却也未达寒暑不侵之境,在热烈的阳光之下,皆是额头油光一片,双脸通红,宛如被煮熟的龙虾。
这般炙热的天气,人们的火气也不由的加大,人群之中,难免有相互结仇的,免不了说两句讽刺之语,于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再边之旁边有人火上添油,更是打得热烈。
这些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和和气气,却各自知晓,每个人皆是自己潜在的敌人,死一个少一个,人性在此表现的淋漓尽致。
打斗的狂暴气息仿佛能够传染一般,慢慢的,观战的人们也心中蠢蠢欲动,很多人忍不住,借机报仇,再掀打斗,场面热烈火爆。
远远的,萧月生搂着刘菁,出现在一棵松树的树梢上。
刘菁一身月白的罗衫,剪裁合度,眸如点漆,秀脸如白玉,鬓发如堆云,其上簪着一支金步摇,随着树枝微微颤动,透出一股秀雅雍容之气。
萧月生则是一袭磊磊青衫,一手负于后,另一手搂着刘菁,看着远处的人们,摇头失笑:“自乱阵脚,果然是乌合之众。”
“大哥,他们怎么会打得这般厉害,莫不是你捣的鬼吧?”刘菁明眸微斜,睨他一眼,娇声问道。
随着与他的相处,刘菁慢慢也摸透了丈夫的脾气,对自己,他绝非对外人一般的威严与刻板,反而随和风趣,调笑无忌,一点儿不像个正气凛然的君子,没有外人时,与他说话,反而随意为好。
“呵呵,知我者,夫人也!”萧月生一手摸了摸嘴唇上方,却没有摸到小胡子,索性便装作有,摸了一摸,呵呵一笑。
“真的呀?!”刘菁明眸大睁,好奇的望向他。
她只是开玩笑,随口说说,没想到竟被说中了,颇是惊喜。
萧月生点头一笑,看了看远处:“不错,他们站的那里,布了一个隐形大阵,唤作诱心阵,会将他们的情绪变得更激烈一些。”
“大哥,你可太阴险,太坏了!”刘菁抿嘴微笑,白了他一眼,娇媚横生。
萧月生配合的做出一幅坏笑的模样:“嘿嘿,他们想白白得到辟邪剑谱,贪心不足,罪当受罚,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们站在松树上,毫无忌惮的调笑,清风徐来,树枝晃动,他们也随之起波,刘菁鬓上的金步摇微微颤动。
那些人等了一个上午,却仍不见张大福出来,他们已经没有了耐心,但这么长的时间都等了,万一他忽然出来了呢,岂不错过,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太过遗憾,故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苦苦等待。
有的人武功低微,受不得烈日这般曝晒,不得不离开,免得自己先昏倒过去,也有人离开,去城里吃午饭,多数人却是怀中带着干粮,直接在远处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吃饭。
也有的,仍在打斗,不死不休,刀剑相击,铮铮作响,人们多数已经失去了观看的兴趣,各去忙各自的。
“出来了!出来了!”一声大叫忽然响起,人们不由精神一振,皆跃身而起,围到了雾气翻涌的大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