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怎么回答。
只是她的眼眶里可能曾有过泪水在打转,可她粗暴地擦泪让眼眶长时间又红又肿。报应号里还在维持原本的二十四小时作息。她在今天一大早,就以一种平静的姿态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起床、洗漱,开门,以及在六花惊讶的表情下收拾东西,并次第作告别。
第一个是六花,第二个是梦美,第三个是艾雅。
她是认真的。
雨仍在下,从低沉的云里不停地落在地上,发出一种烦人的细碎的声音。水流在地上汇聚起来了,好像在呜咽一样。
那时候,茜的母亲一直在凝望上头,但这可怕的飞船始终悄无声息。她感到灰暗,一屁股坐在湿润的岩石上,抱紧自己的胸口。她全身都湿透了,原本从废墟里搜来的勉强遮体的衣服,也紧紧贴在身上。
但她也不感到难受。
这可能是因为她不会因此生病,也不会因此而死。
让她感到难受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茜不愿意见她。
只是这时,报应号的门突然开了。
她看到茜站在报应号边上,撑着一把小伞,沉默地向这边过来了。
然后,她听到茜低沉地说了一句:
“妈妈。”
她的母亲愣了很久,才露出由衷的喜悦的笑容。
“谢谢你!谢谢你!”
她抱住茜,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而茜也任命似的抛下雨伞,抱住了她。
报应号上的六花一直远远地看着茜,眼神专注。
“你在想些什么?”
当时梦美问她。
六花小声地、难过地答道:
“我在想,假如莉子姨在的话,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而六花心心念念、能够拉回茜的莉子,正开车随人流一起往澳洲中央的地方赶。车的后座,除了小春和春丽外,还坐上了另一个被她们拉上的人。那就是春丽的母亲。
她的母亲什么都记得,甚至记得春丽不记得的、只剩下印象的小时候的事情。
几个小时前,她被长大了的春丽叫出名字、先是惊讶极了,然后又诧然地、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欣慰与宽怀,说道:
“你变得这么大了呀!真漂亮!真漂亮……”
她认出了春丽。
春丽记得她的母亲是在一次特异事件的出警中牺牲的。
如今,她没有多说话,只是依偎着母亲一言不发。她突然什么事情也不想去想,只想享受如今的一刻。
莉子把她的表现收在眼底,又看了看小春,小春蜷成一团,靠在流着雨水的车窗上,目光茫然。
这个死后的世界叫她迷惘。
“我好想听到了一点声音。”
她说。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们。”
根据后来的记录,这是一次令全地球的智慧生物都受到的感召,并认为这种感召遵循的原理可能是人类之间血脉、遗传因子的联系。
小春凭着自己的直觉说了出来。
而死而复生的春丽妈妈听到这句话后也有相似的感受。
但其实不用直说,任谁一眼都可以看得清楚。
开车中的莉子或者更接近澳洲中央的锡安,都能看到这末日般的场景。
天色灰暗,黑雾笼罩,万物荒芜。
死而复生者或者在花开放的时间中死去的人都披着布,维持自己作为人类时最后的羞耻心——不暴露自己身躯的羞耻——一直汇成千条人河,有序地沿着曾经的国道,曾经的城市马路,曾经的群山之间低洼的小道,或者曾经的树林之间绿荫铺满的小径,向花聚集。
而在澳洲中央以及别处绽放的巨大花朵在群花拥簇之间,更放艳丽,吹尽花香。
稍早一点的时候,锡安与幽怜对话已经结束。居间惠没有把时光机器放在原地,而是重新装进箱子里,带上这个载有幽怜灵魂的东西,放进小推车上。
她推着这个小推车,和锡安说道:
“要出去看看花吗?”
锡安抛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居间惠就笑了笑,说:
“虽然是朋友,却总是因为那些宏大的事情奔波,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轻松的事情。聊聊天的话,总要配点其他的兴致。赏花不也是一环吗?”
她的发丝只剩下一小片还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