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不是别的……锡安突然意识到当初降临者和他说过的事情,还有波江座晶体曾陈述过的事情。
也许,伊甸之花银河间接证明了这些存在于银河之中的异物正是星人们取得空间折跃能力的关键。
这样,线索便能与降临者的猜测同时吻合。
但就算这样,也会终结。
他看到人们面对各个并不互联的星球开始尝试使用机器人构建统治基础,但相距数万甚至数十万光年的星球上,也无法保证中央到命令的传达。地方机器人遵循的民生法律的一次修改、升级与维护所需的时长,在跃迁的支持下,也需要数个月。
于是人类的国度陷入高度自治,由于跃迁技术无法进一步发展,各个地方的联系开始减弱断裂,接着就是基于各种各样诉求的分裂。
统一体无法继续维持那巨大的身姿,就开始分裂成数个规模相近的较小的统一体。
不同星球上的地区开始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思想特征,他们的语言、习俗也变得大相径庭。在愈演愈烈的自我调整中,他们连彼此的审美外貌也差距到不可思议——譬如有的以胖为美,有的以瘦为美,前者的体重可能是后者的数倍。而基于不同星球的重力,他们的身高与骨骼也差距极大,最高的有数米,最低的则不足前者的三分之一。
在海洋的星球上,为了尽情嬉戏水泽,他们唤醒了原本的鱼的腮裂。而在寒冷的星球上,茂密的体毛则从古老的基因库中被挖掘出来。
而他们便长着那原始的被演化所抛弃的鱼蹼以及人造的循环器官,开始在双星照耀下的海洋中游曳。
他看到有的星球开始研究人体的替换。尽管这项技术并没有成功扩散开来,但它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和差别由财富决定。
资本与财富意味着自己对社会资源的拥有、干涉或控制的能力。
他看到人类的疆域扩张到数十个恒星系的行星,足有千万亿的人散布在各个区域。
但各个地区能够维持齐和谐心一致的极限的单位,就是‘星球’。
每个星球的人不再相同,成为了不同的“星人”。
社会开始分裂和崩塌,行政的疆域也开始四分五裂。
而这就是伊甸之花所说的单宇宙,依靠奇异,人类所能抵达的最好的可能。
“你觉得这很讨厌吗?”
他问。
锡安没有回答。
他说不清是讨厌还是平静。
“这很寻常,也有一些不同的发展。但所有的发展都会在抵达极盛后开始收缩。”
模拟人格的虚影在火焰中越发明显。而他作为人体轮廓的边缘正在散发出无限的光。
“地球上的智人走出非洲后,文化基因就是如此发展的。只不过你们都存在于一个星球上,因此你们的生物学基因特征还是一致的。”
它说的基因并不只是DNA。
文化也是基因。
一切可遗传(传承)的、用于区别彼此的亲缘关系是否接近的因子都是基因。
“实际上,你们所发现的降临者的事情不已经佐证了这点吗?你们发现十亿年前降临地球的外星人也曾播种银河,因此,诸多人形的星人存在于这个世上,不是吗?”
火焰熊熊燃烧,上千万种锡安认不出来的不同的星人开始分散开来了,它们有着不同的意识形态,有着不同的道理,彼此之间既不认可,也不接受。由于异端的跃迁知识所需要采取的几种资源在跃迁的滥用中开始萎缩,这火焰中的文明开始萎缩。
“但这时,在资源枯竭之前,却是它们要比之前的统一更高的全盛期。这次的全盛期可以与它们刚刚离开地球时相匹敌了。”
真正的山顶。
伊甸之花赞叹道。
他们用了一千年的时光抵达了新的山顶。
“为什么?”
锡安问。
“因为它们彼此都拥有不同的思想。人类的世界已经演绎过一遍了。”
模拟人格说。
“纵观地球的文明发源地,很容易发现,现代文明的起源在于欧亚大陆的东边与西边的碰撞。东边的文化传入了西边,西边的铁骑又踏破了东边,在这交流之中,滚滚的工业之潮好像时代不可逆转的大势。可是呢?美洲呢?非洲的南端呢?又或者澳大利亚呢?”
模拟人格在火中一划,轻轻地在欧亚的中间将其截断,让山岭崎岖的欧洲大陆飘入大西洋的中间,而有着广袤平原与河流的东亚飘入太平洋中。两河流域也被截断,落入同样广大的印度洋中。
于是在二十一世纪,锡安看到崎岖蜿蜒的乡村道路上布满了牲畜的粪便,原本所见的一切文明都消失不见了。
“只需要地表的一点变幻,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模拟人格在火焰中说。
“而这只是一道寻常的关卡,只影响星球物种的智力是否能抵达该物种结构的理论上界。”
这理论上界已经计算了本身进步的可能。
火焰在宇宙中继续燃烧。
“其实在人类目前的智力下,已经可以简单地算出一个有趣的极限。我看到你们称之为布雷莫曼极限。你们称布雷莫曼极限描述的是单位物质在单位时间内所能达到的最快运算速度。这个速度是有其确切的上界。”
它凝视着锡安。
虚影中,锡安看到一台比木星更大的计算机正在计算如何阻止宇宙最终热寂的答案。那是伊甸之花在别的宇宙中所收集的智慧的一种。
“在这个宇宙中,地球大小的计算机,让它抵达理论的布雷莫曼极限,计算五百一十二位的密匙需要从宇宙诞生到宇宙热寂的时间。哪怕继续增大它的物质密度与质量,直到……钱德拉塞卡极限……也就是大质量物体不被电子简并压力彻底压垮到中子星的程度,也需要比人类的诞生到灭亡更长得多的时间。而这经过换算,这就是星球生命确切的智力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