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里,你们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们只看到一堆似有似无的影子,就像现在一样”艾雅摇了摇头,说,“不过那天,报应号几乎被海里来的大浪彻底淹没。我们想着再找找茜,结果没有找到,就猜测她也死而复生走了。这就没办法,只想要起航。可报应号碰到黑雾的时候,全身震动。”
然后报应号前窗上弹出密密麻麻的错误讯息,几百个叠在一起,看得人发晕,叫里面还活着的人面色一凛。她们被迫决定退回岛上,另做安排。
但接下来,水里的波涛更加剧烈,径直一个浪头就淹没了波纳佩岛上的报应号。
水幕洗尽整个报应号,报应号就继续弹错误弹窗,靠各种方法都观测不到外界。直到那骇人的浪潮退去以后,艾雅才能看到海上仍在下一种极细密的雨,并且不知不觉间就升起白茫茫的雾来。
黑影在雾中徘徊,还有偶然远处如同灯塔般的亮光,从雾中照来,就像锡安到来时看到的一切一样。
“我们当然不敢动。长脚的鱼,则是正在和梦美学知识的六花最先发现的……”
那是又一次令人感到邪异的遭遇。
那时六花又想到了茜,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烦意乱得紧,但她的力量就体现在她心里多烦,她都不会说出来。她就靠在窗户边上,学着锡安那样眺望远处,结果看到浪潮退尽的地方留下了许多活蹦乱跳的鱼类,她就开始数这些鱼的数量。数着数着不对劲,这些鱼身上有些不自然的足部!她招来梦美,一起尝试对比古生物,结果对比的结果是查无此生物,在梦美记录的一切古生物化石中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种鱼的线索——
泥盆纪是有过长腿的鱼的化石,只是很少,但没有能和这些对上的。
这些生物是新长的腿。
腿是为了在陆地上行动才诞生的自然界的演化。
它们都是单独的进化线。
“我们看到这些生物好像一直在往岛屿的中心奔去……并且,随着前进,它们的身体还在发生变化,有的鱼长出了绒毛,有的鱼则长出了第三条和第四条腿,有的鱼则正在蜕皮……我们看到一条鱼正在岸上痛苦的蜕皮,可能就像蛇一样蜕皮想要重生,但它被其他长脚的鱼分而食之了。”
艾雅对这个情景记忆犹新……因为她看到那条鱼被吃掉的时候,正在流泪。
这种朴素的同情随着她的回忆从她心中缓缓地涌出。
后来,她就选择了君子远庖厨。
“再之后,没等几天,我就来了。”
锡安从艾雅思维的波动中看到了她在看自己。
这短短一句话也暴露了一个事实,黑雾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不像黑涡镇那样存在时间膨胀现象。
“还有其他的事吗?”
艾雅往角落看去,那个角落底下是修理人把自己关起来的房间。她在自己心灵的微波上又传递了另一个幻象:
“还发生了一件异常的事情……修理人走了。”
这TPC一直在利用的异常的人类,在白雾升起后的一天,罕见地、失魂落魄地向报应号说出了一句人听得懂的话:
“最后一站到了,我得下船了。再留在船上,你们会受难的。”
尽管不懂他的话语,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报应号没有阻拦,艾雅也没有阻拦。
她们在报应号的保护下,一起凝目这诡异莫测的不知是不是人的生命体,孑然一身地离开,最后消失在陆上茫茫远处的雾中。
报应号上收藏了三种怪异。
一种是修理人,一类是海底漂出的奇物。
修理人的离去令锡安吃惊。他就忍不住问:
“那富江呢?她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变?”
这是报应号上第三个邪异的载客。
“她还在她的房间里,请随我来。”
艾雅领着锡安走去,梦美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打开门就看到这最初与他相遇的人之一,正安之若素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睁着一双眼睛看向门打开的地方。
富江没有说任何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与他之间是不可调和的。
她只是笑吟吟地说着:
“现在,你应该在人间走了很久,你该意识到自己和人的不可调和了吗?”
不死者无畏。
她看到那个面容不曾变化的年轻人说道:
“假如你当初不曾自相残杀,不停地杀害自己的同类,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她只是侧过脑袋,令自己的黑丝如瀑般垂落一边。
数十日的紧闭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与尘埃。这不死的魔物,压根不关心这一切,只感到无聊。
在她从老师与同学的分尸企划逃出的人生中,充斥着两种情感,要么是求之不得的痛苦,要么就是轻易得手的无聊。
好巧不巧的是,眼前正有一种东西,她始终求之不得,还不停地在折磨她。
哪怕到了现在也一样。
她掩住自己的嘴,发出一阵蔑视的嘲笑。她与锡安一样,从来没有变过,一双狭长的眼睛,先是看了看锡安,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艾雅,打了个哈欠,应付似的无趣地答道,“假如你有消灭TPC并取而代之的勇气,能够从客观地认识到你自己和人的区别,也许我们确实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锡安正要说些什么时候,那被绑在椅子上的富江就像一条可怕的蛇吐着信子一样,阴森森地说:
“好了,你要做什么,赶紧做吧。我猜现在,人类应该不剩几个了吧。你当初救了我,我的命当然也任你处置,是不是呀?我的可爱的小的巨人……”
说到最后,又用起她可怕的诱惑似的语气。
她看到锡安走向前来,拽住她的绳子。她居然开始快活地大笑,这种笑声让其他所有人感到浑身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