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节 第七十九章 以龙之骨，起营火

就像是古老时代更迭时所发生的反复一样，当火焰衰弱时，深渊的力量便开始蔓延，黑暗人性开始流出，让矮人们失却理性与记忆，回归到最为原初的模样；而当火焰明亮之时，深渊的力量便会被压制，不得不蛰伏在火焰无法照亮的地方，否则，便只有被燃烧，然后成为火的柴薪一个下场。

尽管，血肉半龙身上所汇聚的黑暗人性，早已形成了无数固化的晶体，为它丑陋而庞大的身体提供着几乎无尽的力量；尽管，火焰的力量还不足以直面深海时代的所有古神们，它的化身也与火焰燃起之地相距甚远；尽管，血肉半龙还拥有着来自外神之血以及自己曾经妻子身体的强大生命力……

但这些，都无法阻碍薪之王的怒火。

他裹挟着不逊色于混沌魔女的火焰从天而降，将手中的螺旋大剑深深地刺入到血肉半龙的身体之中，然后将其中已经无法继续压抑下去的火焰解放开来，任由它们循着血肉半龙的身体扩散，并将对方庞大如山的身体完全点燃。

就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一样，依靠着强大自愈能力而勉强维持着身体眼下稳定的血肉半龙发出了凄厉的哀嚎，火焰从它身体的每一个空隙里钻了出来，带着它早已无力承受的可怕高温，以及足以压制住它可怕自愈能力的破坏力，使它已经与山体牢牢结合在一起的身体像是一个被吹胀的气球一样，不受控制地胀大开来。

血肉模糊的表皮崩裂，火焰从中流淌而出，像是岩浆，又像是血液，它们与遍布半龙身体表面各处的黑暗人性结晶相接触，然后以更加猛烈十倍的架势燃烧起来，那些困住半龙的山石在可怕的高温下开始逐渐融化，渗入它在重生与毁灭中反复的肉体里，更进一步地破坏了半龙的身躯，让它更加无力控制自己又增大了许多的肉体，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火焰吞噬，然后如同最好的燃烧材料一样，引起冲天的大火。

“果然，时代已经开始改变了。”

随手掷出一阵轰鸣作响的金色雷枪，让它们将困住半龙的山石轰开的白霖看着下方趴伏在地标之上，无助地发出可怖嘶吼的半龙，心情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

时代的变化，意味着火的力量不会再如自己离开传火祭祀场四下探索时那般，被深海时代的环境给压制得无法发挥全力，而火的子民们除了能够更好地学习、继承和发展上个时代传下的力量之外，也将获得远征的先决条件，以及将自己打下来的地方真正占领，并点燃营火的机会。

只看这一面的话，毫无疑问是一个大好的时机。

可漫步于深海之后的白霖同样清楚，这也意味着火的起源之地，以传火祭祀场为中心的火之领域将更大范围地暴露在深海的古神们眼中，火的灼热将唤醒和激发那些无法更进一步的古神们的本能，驱使着渴望进化的它们不顾一切地争夺这份足以让自己褪去瑕疵挣脱束缚，真正成为凌驾于罗德兰世界之上的超越者。

那是不可能抵御的诱惑，无论是古神还是它们的血裔，都会为之疯狂。

火的子民们尚还稚嫩，她们是否有能力抵御住古神们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并在这源源不断的攻势之中不断强大自己，白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已经离开传火祭祀场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不知道和他一起外出，却因为一场意外的战斗而分开了的巫女是否有回到传火祭祀场，不知道留守传火祭祀场的阿尔忒弥斯和贞德她们能不能带领好火的子民们，不要让她们跑偏，也不知道当初那些连灵魂都没有，只剩下纯洁躯体的火之子民们，有没有将传承下来的知识都记住学会……

最让人担心的是，她们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成为如钢铁般冷硬的战士，以及冷酷的古神猎人。

与古神之间的战争将是旷日持久且充满了生理与精神双重危险的事情，如果无法让精神变得能够驾驭自己手中的刀剑，并且抵御住古神们用混沌低语呢喃出的禁忌知识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内讧会严重影响火之子民们的前进，她们不光需要克服自己在肉体战斗中的劣势，同时还要保护好自己的灵魂不受污染，这是白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做好的事情，他相信这也会是火之子民们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如何面对因为厮杀和沐浴鲜血而一天天变得冷漠的同胞，如何在她们徘徊在因为对鲜血的渴望而堕落的边缘时拉她们一把，如何忍痛将已经完全沉沦猎杀，成为野兽的同胞手刃……

火的子民，还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她们的前方只有暗淡的灯，甚至不知道路的尽头，是否真的能有太阳升起。

半龙的哀鸣开始逐渐地衰弱了下去，毕竟，它不过是强行混杂了各种各样的因素，强行维持住自己生命不会枯朽的过时之物，既不像是古老时代那些能够不朽的古龙，也不像是深海时代的那些依靠着外神之血获得了禁忌知识与畸变肉体的古神，什么都有一些，却又都不完整，连一座并不坚固的山脉都无法挣脱，自然也无法算作是能够挡在时代交接之际历史车轮前的阻碍。

看着半龙逐渐无法继续再生的肉体一点点脱落，那些污浊的血肉和结晶化的黑暗人性一同在火中被烧得吱吱作响，站在龙背上的白霖几近本能一般地，将自己的传火大剑拔出，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地朝着半龙已经低垂下去了的头颅冲去。

古龙的记忆，开始涌现和苏醒，由最初的三位王者中，功绩最不显的墓王尼特所创造的制造营火的方法，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当白霖高高跃起，将手中的螺旋剑重重插入到半龙的头颅之中，并利用延长的火刃将对方的脑袋这地贯穿之后——

已经烧得足够炽烈了的火焰如归巢的鸟儿一般纷飞而起，以白霖所站之地为中心，不断汇聚而来，它们携带着半龙畸形的灵魂与它在漫长岁月中所吞噬的黑暗人性，汇入到了螺旋剑的剑下，伴随着如同核爆般猛烈而无法直视的煌煌火光，一座新的营火，就这样诞生在了黑暗的地域之中，散发出微弱，但却充满了温暖，以及勃勃生机的火焰。

它会成为火的子民们疲惫时的庇护之所，抚平她们身上的创伤，慰藉她们因为厮杀而疲惫脆弱的心灵，如同前路上的灯火般，指引她们前进的方向。

PS

我发现，在我写这本书的时间里，前后风格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感觉像是受到了什么精神方面的污染一样

第437节 第八十章 吾闻钟响

意外，是世界进步发展的重要环节之一。

一次时间与地点都足够恰到好处的意外，是足以成为扭转历史进程方向的重要节点的。

就像在古老的过去，火焰从地下燃起，吸引了徘徊在迷雾之中的神明们，为他们提供了足以挑战古龙统治的力量。

就像现在，新的火焰在黑暗中摇曳生辉，自然也会将那些渴望着火焰的存在吸引，提前推动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

遥远之外，天穹之上。

那曾是世界之巅，有着足以俯瞰一起高度的神居之所，在经历了漫长无比的时光后，地质的变迁让山体的下半部分完全地崩塌了开去，只剩下一条形如巨龙的山脉，在不知名的力量之下飘在天空之上，逐渐地远离大地，直到升入云端，再无法从地面上窥得它的存在。

这里早已不再有生灵居住，他们曾经留下的巨大灵庙和神像，都在岁月的侵蚀中变成了几乎无法看出原型的废墟与碎石，污秽肮脏的血液洒满了整座山脉，将这里的大地都化作了难以掩饰血腥的暗红色，踏足其上，甚至还能隐隐察觉到，这片暗红色的土地，正在以极其微弱的幅度蠕动着，而整座形似巨龙的巨大山脉，也仿佛只是在沉睡一般，还有着难以察觉的呼吸。

一口被泼上了污秽血液的古龙大钟静静地躺在废墟之中，不知为何，这个地方并没有像这里其他的建筑物一样，被破坏腐蚀得不成样子，还依然保持了不少当年残留下来的建筑与雕像的残骸，仔细看去的话，依稀能够从中分辨出伸长脖子发动攻击的蛇，手持长柄武器，却被破坏了上半身的巨大人形，以及怪异的，不属于深海时代的龙。

围绕着一座振翅欲飞的古龙尸体，围坐着一圈残缺不堪的龙人残躯，他们黝黑消瘦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几近化石一般的东西，却依然保持着自己做出这一选择时所保持的姿势，静静地端坐在古龙的尸体之前，像是守护着什么一般，沉默着，等待着。

关于龙的信仰，是不需要言语也能够轻易抓住战士们的心的，而踏上古龙之道，放弃人类之身追逐古龙之力的战士们，自然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这里已经安静了好久好久，大概，有整整一个深海时代那么久。不再有悲剧的蛇人战士们在山道上缓步行走，不再有轻摇铃铛的蛇人巫师们为选择古龙之道的战士们引路，也不再有化身为龙人的战士们手持武器，为了熟悉自己的新力量而咆哮、战斗……

就连风声，似乎都抛弃了这里，黑暗笼罩了一切，没有声音，没有光明，只有诡异的土地，以及静默的钟……

但，这一天，从黑暗中，诞生了一缕光。

那火光很微弱，从很遥远的地方，经历了不知道多么漫长的旅行，几乎将自己的存在都消磨殆尽，却依然还是到达了这曾经的世界之巅，这曾经拥有过不落太阳的群山之顶。

就像阳光划破黑夜。

一滴浓稠的污秽之血，从巨大灵庙的废墟顶端，缓缓滴落下来，打在一块风化严重的石头上，四散溅开。

它已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下方那件已经腐朽的铠甲，终于在这样微不足道的一点冲击的作用下，完全崩坏成了残片，而那块因为铠甲的存在，被卡在了斜坡之上的石头，也就此失去了阻碍，开始缓缓加速，一路顺着坡道，向着下方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