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禄兴略显无奈。
“你哼啥啊?低头看看自己好吗?”
“嗯?”
黄粱枕低下头,这才看到被自己打成筛子的凄惨身体。
归根结底,用单刀格挡霰弹就是件非常不靠谱的事情。
“Rua……”
蚂蚁从口器中咳出一口血来,痛苦地想要堵住身子上的缺口,然而那密密麻麻的弹孔完全不是两只手能堵住的,黄粱枕的身体就像是喷壶一样,从无数弹孔中喷洒出大量纤细的血泉,完全不是人体能承受的出血量。
“黄粱,别玩了。”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那副痛苦的样子顿时一扫而空,黄粱枕随手丢掉玉骨白刃,随后用右手扯住左手,那金属打造而成的沉重铁掌在他指间变得柔韧且具有弹性,像是只手套那样被轻松摘下,露出下面的人类手掌。黄粱枕用自己的新手掌抓住衣领,随后用力一扯。
飞扬的白衣将他的身形遮掩,随后便以和衣物的轻盈完全不符的沉重感轰然落地。玉骨魔的无头尸首重新被扔回到深坑旁边,身着白色西服的蚁头男人抬手正了正领带,大颚张开像是在露出笑容,他突然注意到脚边的玉骨白刃,于是抬起腿十分俏皮地将它打着旋踢到了玉骨魔身旁。
“去!”
“你,真的不是玉骨魔啊。”
周禄兴骷髅头盔下的眉头紧皱,玉骨魔虽然是掀起乱世屠戮无辜的真魔,但他同时也是从来不曾松开佩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试图战斗的战士,玉骨魔绝不可能将玉骨白刃当做玩具戏耍,更不会如此随意地把它在地上踢来踢去。
焕然一新的黄粱枕身上的确不再有任何罪孽,可从个人感官上来说,周禄兴反而更喜欢原来的玉骨魔。
黄粱枕相当自来熟地走到周禄兴身旁,揽住他的肩膀。
“我们都说了不是,那当然就真的不是啦。”
那蚂蚁歪过头,仔细端详周禄兴的表情,随后螯牙摩擦,发出充满喜悦的笑声,伸出食中二指去推周禄兴的嘴角。
“Why so serious?小朋友,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多笑一笑呢?笑容才是我们最美好的表情啊?”
周禄兴正想推开黄粱枕,却突然发现他的模样有所变化,那对大颚不知不觉间变成螯牙,眼睛数量也明显增多,原本头顶的触须消失不见,以两根从脖颈延伸而出,紧贴着头颅的纤细节肢作为伪装。
“蚁蛛?”
周禄兴虽然高中肄业,但空余时间中也自学了大量知识,毕竟让脑子转起来的话痛苦也能减轻少许。他认得出黄粱枕现在的头颅源自何种动物,也因此而挑起眉梢。
“Bingo!答对了,来,给你奖励!”
黄粱枕打了个响指,他伸手从西装内怀中抽出怎么看都不可能放在内兜里的胡萝卜递给周禄兴,被周禄兴伸手推开。
“我不吃胡萝卜。”
“诶呀,真可惜。那来恰糖。”
他把胡萝卜塞进口器中以粉碎机的速度将胡萝卜嚼的嘎吱嘎吱响,那根胡萝卜转眼间就消失在蜘蛛口器中,却有大概八成掉到地上,他只是嚼碎了萝卜而已。黄粱枕在西服衣兜中摸索片刻,抓出一把巧克力球,每颗巧克力球都附带有诸如蚂蚁、蜜蜂、天牛、甲虫之类的小型昆虫,它们都还活着,半个身子被巧克力所凝固,拼命挣扎,奋力反抗,周禄兴甚至能察觉到它们的哀求和对生的渴望。
“不必了。”
“哇,小朋友不要挑食哦?挑食会长不高的。你看,你们伏魔三剑侠里你年纪最大,但个头最矮不是吗?这肯定是挑食的恶果。”
黄粱枕的左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具有锋锐利爪的手套,他用手套上的长刀扎起巧克力虫球,像吃妙脆角那样从五根手指上一个个吃过去,把刀刃吮得啧啧有声,也不知道那蜘蛛口器是如何做到的。
雷鸣惊凝视着黄粱枕的举动,略显疑惑,蚁头形态下的黄粱枕阳光开朗,虽然古灵精怪令人略微头疼,但那些仿佛从动画片中走出来的玩笑的确能逗乐旁人。蚁蛛形态下的黄粱枕则有着某种纯真癫狂的邪气,这份邪气尚未转变为真正的邪恶,不过周禄兴那般嫉恶如仇的人当然会对此感到不适,又因为黄粱枕身上没有罪孽而无法出手。
苦了他了。
“华先生,梦窠七贤不是每个人都用一种动物代表自身吗?为什么黄先生会在蚁蛛和蚂蚁间来回切换?”
而且为什么又是蜘蛛?
华胥游低沉地笑了起来:“直接称呼我们名讳就好,华先生听起来有些奇怪。黄粱代表的是‘能力’,或者说更加深入的‘概念’,而概念由意识创造。他经常在脑海中自己与自己争吵,自己和自己思辨,这导致他的人格逐渐呈现出两面性,但不管哪一面,其实都是黄粱自己,还没到人格解离的地步。至于为什么有两种状态……”
“大概对他来说,这两种动物都是一样的吧。”
“难道不是吗?”
稍微能让人联想起玉骨魔的沉静声音从蚁蛛口中传出。
第327节 EPISODE115 解惑
“蚂蚁、蚁蛛,猎人、猎物,这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我们笃信自己创造的是梦境世界,可我们栖身的现实就不会是别人的梦境世界吗?”
“这些问题我建议你去询问槐先生,他肯定会知道答案。”
听到雷鸣惊的话语后,黄粱枕沉默良久。
“……不,不可以。祂的确近乎无所不能,但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去询问他。”
“我不能得知他所代表的‘真相’。”
雷鸣惊也不坚持,他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帮周禄兴解围,现在黄粱枕变得安静下来也好。他将目光转向华胥游,认真询问:
“对于这个世界,我还有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