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将蛇腹剑的剑尖精准刺入寰椎下方的缝隙中。

黑铁骨骼不会损毁，蛇腹剑同样不会损毁，两个无法损坏的事物互相碰撞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蛇腹剑不只是剑而已。

锋利的剑尖骤然膨胀，变得厚实且圆润，凭借自身变化的过程强行撬开黑铁骷髅的颈椎，继而剑身延长，化作覆满蛇鳞的长棍。这一切都在转瞬间完成，乍看起来，仿佛一道白线刺穿了黑铁骷髅的脖颈。

于是那颗包裹着火焰的颅骨高高飞起，被赤铜手骨一把抓在手中。

就该这样。

“现在，”周禄兴将头骨举到自己面前，用饱含火焰轰鸣的声音宣判道，“告诉我你知道的未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颗头骨笑了起来，并非恼羞成怒，而是无比喜悦的笑声，仿佛寻得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看着，我的，眼睛……”

赤铜骷髅与黑铁髑髅四目相对，黑铁髑髅的眼眶中苍焰大盛，周禄兴一阵恍惚，周遭光景便产生了变化。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身处战场之上。浑身燃烧着赤色火焰的巨人骷髅、身着道袍手持双剑的英俊道士、保护着同伴操纵滔天水龙的少女等人正与形象模糊的庞然敌手作战，这一切都真实不虚，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剧集，或是琥珀中凝固的虫豸。

“这里是我的记忆。”

苍老且嘶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周禄兴转过头，便看到那流浪汉的身影。

流浪汉没有看向他，只是仰望着形象模糊虚化的敌人，语气寂然。

“过于漫长且激烈的战斗消磨了我的记忆，比起仇敌，我更希望自己能记住家人的身影，于是我就真的只记住了他们。我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面见年轻自己的那天，没法让你对敌人提前作好准备，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这我们谁都预料不到。”

周禄兴的声音略显僵硬。并不是因为他对流浪汉仍有不满，而是他大致猜到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那我们就开始吧。”

于是琥珀中的虫豸开始活动，死寂也瞬间转变为嘈杂。

赤铜色的巨人骷髅咆哮着将手中等比放大的烧红铁棍用力砸向敌人，但身高五米的他只有对方手掌大小，敌人的血肉在狱炎灼烧下迅速化作飞灰，在九泉侵蚀下肉眼可见的溶解，紫电与青霜在它的躯壳上蔓延炸裂，却总有新的组织弥补上缺口。对方太过庞大，又能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再生，凭借绝对的量彻底碾压三位驱鬼人。

“周碌省，再添把柴！”

杨不离满脸泪痕，像是野兽那般嘶声咆哮。

“我要它偿命！！”

“虽然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妖魔，但我记得我们和它战斗的理由。除去它的威胁过大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流浪汉和周禄兴伫立于能纵览全局的云端，由对方为他补充上那些记忆中看不到的细节。

“它杀了罗芊词，所以杨不离必须要复仇。”

“那么，我就陪着她一起复仇。”

战斗依旧在继续，或许有人会产生误解，觉得体型庞大的生物速度也会缓慢，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怪物的动作力量与速度俱佳，虽说直来直去，但随手就能掀起暴风，导致三人必须全神贯注去应对。

随着双方厮杀，那怪物的模样也变得清晰少许，周禄兴这才意识到那份嘈杂并非源自四散逃亡的居民，而是萦绕在怪物身周的杂音。

“我好像，稍微有点想起来了。”

流浪汉按着侧脑皱起眉头，怪物原本模糊的手掌现在能够隐约看到青绿且浮肿的皮肤，肢体表面有着许多疱疹般的凸起，手指大小不一杂乱无章，令人作呕。

由于些许差池，稍显疲惫的沈流云没能及时躲开对方的拳击，幸亏察觉此事的骷髅巨人向着对方的手臂发起攻击，这才没让道士被一拳砸成肉泥。即便如此，他阻挡在身前的紫青双剑也被巨力打断，整个人被砸入后方的废墟中。

杨不离连忙抱着秦舞赶到现场，开启能力的沈流云身体素质相当优秀，虽然七窍流血，但只是两臂与胸骨骨折，内脏破损，在秦舞的治疗下恢复如初。

第346节 第一三四回 怒火终熄，骸骨崩塌；浪迹天涯，无以为家

有秦舞在，一切伤势只要不死就能恢复如初，她之前也已经对沈流云和杨不离做出了几回治疗。然而断裂的紫郢和青索却无法修复，这对双剑此前从未被折断过，这意味着什么、会不会对沈流云造成伤害谁也不知道，就连秦舞也乱了阵脚。

沈流云看也不看手中的断剑，直起身子就要赶回战场。

“等等。”

杨不离一面分心操控水龙与骷髅巨人配合，一面抬手阻拦沈流云继续战斗。

“这是我的复仇，没必要把你们牵扯进来，你们和碌省都撤退吧。”

“……碌省一直都说你是个笨蛋，果然还是他最了解你。”

道士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平静地看向杨不离。

“哪怕不是为了给罗小姐报仇雪恨，我们也不可能放任如此危险的鬼怪存活于世间，必须将其诛杀。更何况，罗小姐也是我们的朋友。”

“虽然不像你那样对她抱持着恋慕之心，但朋友被鬼怪杀害，这必须血债血偿。”

沈流云稍微挥了挥手中的两柄断剑，满意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