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好精巧！”

郑妍的声音中只有惊讶甚至惊喜，发现女友并未生气的许风这才放下心来，不是很自在地为她解释道：

“这是雷鸣惊所在公司的研发产品，间谍蜘蛛（Spyder），根据体型大小有四种不同型号，据说灵感源自某个能够未经允许就悄无声息潜入他人梦境的蜘蛛妖怪。微型间谍蜘蛛功能极少，只能传递情报，但优点是隐蔽性极强，且具有一定的自主行动能力，会规避危险。”

“那个，你也知道我和雷鸣惊之前不确定你究竟是否作恶，所以为防酿成大祸，我向雷鸣惊借来了间谍蜘蛛。它和我手机里的专属APP有联系，检索到预设关键字‘吃人’、‘杀死’的时候还会伪装成来电强行将消息传递给我，所以……抱歉。”

“没关系，我很庆幸你这么做了，不然的话我真的有可能酿成大错，你们的警惕是正确的。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许风同学你一直都在窃听我的生活？”

许风连忙用力摆手：“没有没有！这小东西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日常生活琐事都会直接过滤，我虽然很想、不是！！我，总之，我真的没有……”

“好啦，不要这么紧张，如果是许风同学的话，就算窃听我的生活也没关系，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情了。之前不告诉你我的过去也是怕你讨厌我，被你讨厌可是比死掉还要难受的惩罚。但是，这小家伙是从雷鸣惊同学那里得到的，他会不会也有权限？”

“我觉得，不会，吧……”

许风一开始还能斩钉截铁，不过越说底气越弱，他脑海中快速闪过雷鸣惊隐而不发的诸多后手，他谨小慎微的戒备性格，双相腰带中随时可能变成超级大炸弹的两个能源炉……

“呃，我的意思是，雷鸣惊非常绅士，他不可能窃听同龄女性的生活，而且他说过信任我。事实上，那天他会出现就是因为我给他发了消息，姜城不能再等了，我还抱有一份私心，怀有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够制止我，救下你的性命。”

而雷鸣惊没有让他失望，少年的确凌厉果断，除恶务尽，然而郑妍真的能算是纯粹的恶吗？她真的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吗？

别人可能会认为雷鸣惊从不迟疑，永远坚定，是个正确到令人骇然的战士，可少年自己再清楚不过——

斩杀恶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不敢犯错罢了。

他会深入思考，他知道就连现在的法律都在尽可能避免死刑，这固然会导致某些该死的人不会死，却也证明死刑只是最后的手段。他会斩杀那些食人妖怪不是因为他们吃人，而是因为他们作恶，为免造成更大的牺牲，法律无法惩罚的罪恶就由他来代行正义。可他并非执法者，现实也不是网络上的口水仗，除了无罪就是死刑，他在行刑的同时必须时刻关注自己，避免屠龙者最终堕为恶龙。

雷鸣惊并不厌恶使用暴力，可他也非常清楚“使用暴力”很容易就会变成“滥用暴力”，所以他对自己杀戮的对象百般挑选，慎之又慎，他如履薄冰地挥剑，仿佛大踏步行走在钢丝之上，而两侧便是漆黑污浊的深渊。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落，成为自己最厌恶的凶犯。

少年从未否认郑妍有罪，然而郑妍的罪过也远未达到需要用生命洗清的地步，所以他必须阻止许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只能创造亡魂，而不能创造冤魂，即便对方自己求死也不行，因为无辜的血，是洗不掉的。

可以把这当成是雷鸣惊的自私，但不论旁人怎么说，他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那是他出生入死的挚友啊。

许风挺起胸膛，坚定不移地说道：

“他信任我，而我相信他的信任。”

郑妍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许风透露出他真实本质的样子，少年眼中闪烁的辉光无比坚定，他会怀疑自己，驻足不前，却绝不会怀疑朋友的情感。

“真好，我都有点嫉妒了。”

“嫉妒谁？”

“雷鸣惊啊，你们的情感联系坚不可摧，感觉上甚至比我们的爱情还要更加牢固。”

“这大概是因为，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而纯粹吧。我们就像是没有血缘的兄弟，与你在一起是幸福，而和他共同冒险是安心。”

“哼，是哦。”

郑妍撇撇嘴，从许风手中拿回间谍蜘蛛，让它顺着手指爬回到自己的衣领上。

许风一愣。

“你这是干嘛？”

“让它变回纽扣啊，衣服少了个扣子怎么办。”

“但它是——”

“我知道，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被许风同学监听又能如何？我很乐意。更何况现在它已经从监听转变为保护了啊，许风同学听到我有危险，难道不会赶来保护我吗？”

“我当然会。”

郑妍歪过头，发丝斜斜垂下，双眼宛如月牙。

“那么，这就会让我有种许风同学无论何时都在我身边的感觉，很温暖。”

“……间谍蜘蛛，伪装形态。”

第388节 EPISODE176 童言

当雷鸣惊重新开始登校的时候，他的朋友们非常开心，而许风的反应稍显平淡。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们经常能在亡灵之路中碰面。

随着两位少年逐渐成长，槐安守也不再强制把许风拉入自己的梦境世界，而是对他开放了出入权限。这份待遇比起拥有羊首像的雷鸣惊当然要差上不少，可是能够拥有自主权许风就已经很满足了。

虽说如此，他们偶尔也还是会在亡灵之路中聚首。

许风曾为郑妍的事情心生困扰，受害人、加害人，女友的身份错综复杂，让他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这种时候，少年难免会想要得到长者的提点。

而槐安守的回答相当简洁明了。

【不要纠结对错，你觉得她该不该死？只要你对斩杀恋人还有半点犹豫，就放过她吧。】

某些更深层次的话槐安守其实没有说，妖怪的世界中力量远比对错重要，不论是非黑白，有能者便可制定规则，惩恶扬善，伐善颂恶，都不过是强者的一念之差。

所以身为最强者的槐安守十分赞赏少年们的所作所为。他自己无法单纯用“善恶”来区分，不过从内心深处，他还是更愿意看到光明的事物。

许风的苦恼与困惑对槐安守来说不值一哂，防卫过当，而非主动杀人，让老羊头来评判的话根本就是无罪，也就斩断他人手臂的行为需要好好甄别。然而少年们的想法却更加细致，思虑更多，这没什么不好的，槐安守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们身上。不过既然许风询问，那他就说出感想。

这的确有所帮助，许风不再那么困惑了。雷鸣惊和槐安守说的没错，如果他当时斩杀了郑妍，现在一定会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