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少年瞥了眼DD071，其实让她自己来讲述自己的生活冲击力更佳，但少年不想让孩子重温那些悲伤的经历。

他收回目光，开始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十五分钟后，郑妍抱着那三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风蹲在她身旁，手里纸抽的储量下降了五分之一。

许多人认为孩童要比大人更加“纯洁”，可事实上那并非纯洁，而是“纯粹”。人类的共情能力与生俱来，却和强健的身体一样需要锻炼才能大放光彩，成年人有时候比孩子要更加心软，因为经历过才会明白他人的苦难，人生就是与他人建立连接再断开连接的过程，想要让纯粹而无知的幼兽们明白成年人的艰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孩子们不知道原因，却能知道结果。

郑妍哭得如此悲伤，以至于DD071和DD033也被她感染，和她一起痛哭流涕。只有DD073仍旧保持着情绪稳定，温柔地安抚着其他人。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再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依靠我的哦。”

许风抽出纸巾递给郑妍，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你自己不是也在这个地狱中挣扎求生吗？她们能够依靠你一时，可你也自身难保。”

DD073没有想那么多，照顾她人，保护弱小就是她的天性，可她也明白自己力有未逮，不具备战斗能力的感染者终究位于食物链底层，互助会帮不了所有人，她也帮不了所有人。她本想守护住DD071的小小幸福就好了，但她发现就连这个自己都做不到。

许风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钻牛角尖，你的帮助对她们来说正如雪中送炭。你有着善良的心，这颗心在将来同样也会帮助你自己。”

“会吗？”

“当然。”

郑妍哭了很久，哭完之后便重整态势，精神抖擞地站在许风身旁，反倒是让少年略感愕然。

“我们要做什么？”

“你恢复的好快。”

“我可是通过试炼的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事先说明，许风同学，我现在可是非~常之强的，如果不是你在旁边的话，我连哭都能忍住。”

或许是受到当时的状况影响，织女星装甲的武装模式分别为“弩”和“剑”，而那体积庞大的弩矢更接近于铁桩或长钉，功效比起杀伤更接近于固定。也就是说两种模式分别对应着固定和斩断，显然是专门针对蜥蜴的武器，被拆成零碎装进铁桶的许枫已经证明了这点。

“我知道。”

许风微笑着摸了摸郑妍的头。

哭泣意味着展现出自己的脆弱与柔软，除去被击溃心灵防线的情况外，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在他人面前痛哭流涕。如果没有他，郑妍就会代替这些孩子坚强起来，而他就在这里，那么郑妍便无需掩饰自己的感情。

“……怎么觉得你把我也当成孩子对待了，而且话说回来，你不叫我郑妍同学了吗？”

“因为没有必要再佯装疏离。这世上有在寻找爱人的过程中忘却时间、忘却自己都苦寻不到的存在，我们又何必欲盖弥彰？旁人都能看清的事情，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说得有道理，那我也用昵称来叫你？风风？”

许风沉默片刻，表情复杂地迟疑道：

“这称呼从我妈嘴里说出来不觉得什么，可听到你说怎么就感觉这么牙酸呢……”

“你刚才不是也叫我妍妍吗！我还没嫌弃你呢！”

“不是，我也没说我嫌弃啊……”

“你的表情的确是很克制，但全写在眼睛里了！”

郑妍暴怒，伸手就抓向许风腰间，却没能如愿捏住他的软肉。有某种冰凉而坚硬的事物阻隔在衣物和肌肉之间，让她的手指滑开了。

少女一愣，然后立刻掀起许风的上衣。可她看到的只有少年的细皮嫩肉，没有想象中会见到的东西。

“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

少年扬起嘴角，斜睨向郑妍。他的双眼虹膜渐渐变淡，化作鲜艳的晶红色，而浑圆瞳孔则合拢成爬行类的竖瞳。他对郑妍轻快地眨了眨左眼，随后合拢眼帘，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原貌。

“你、你你，你到底是许风同学，还是他心里那只蜥蜴？”

“当然是我，妍妍。”

他牵过郑妍的手抬到面前，低头轻吻。

“从来就没有什么‘蜥蜴’，只有我自己。”

雷鸣惊曾经说过，真正的成长意味着一瞬之间孩子就会变成大人。

当我见到了真正需要呵护的孩子，我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自欺欺人？我的朋友，谢谢你没有拆穿曾经那个疏漏百出的愚蠢谎言。

再见，我的懦弱。

“我出去办点事情，你看好她们，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记得督促她们吃上三餐，不过那些尸体淀粉你最好不要碰，成分可疑。”

“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天黑之前。”

“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