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像我这种人，只要没有在我之上的暴力约束就会立刻变得随心所欲，无视一切伦理道德，收割生命吞噬物质，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虫群之心，那是与我无缘的路线。

现在想想，当初到底是骨匠同化了庞大而冰冷的虫巢意识，还是虫巢意识吞噬骨匠后染上了他的情感色彩呢？

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往事，反正‘我’还存在，那就得继续找下去。

幼女撇撇嘴，打了个没有响声的响指，光可鉴人的地砖立刻化作镜世界通路，将包括雷鸣疾在内的四人吞没。

“要出来的时候大喊我的名字就好了，那个打铁佬不许再强行突破，否则我就要把你初中时候写的黑历史小说发布出去，知道了吗？”

“那也是你的黑历史小说——”

“我不在乎啊。”

铸铁师的怒叱尚未说完就消失不见，留在外面的骨匠耸了耸肩，拖曳着过长的衣物下摆啪嗒啪嗒回到研究区。

由于骨匠的实验室中几乎没有文字，这次的镜世界看起来与现实完全没有区别。周禄兴拾起桌面上的炒勺，此时正怅然若失地盯着它看。

“我想回家……我锅里还炖着肉呢。”

“没关系，你回去时会是完全相同的时刻，不会糊锅的。而且得到了新武器，不想试试看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咱们怎么打？”

青年闻言立刻生龙活虎，只是在点燃狱炎之前被铸铁师制止了。

“我们只是切磋，没必要浪费生命。虽说‘燃烧’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锻造’，不过你的燃料有限，应该消耗在更重要的战斗中。”

铸铁师从座位上站起身，一丝不苟地挽起袖子，稍微拉开领口好方便行动，铁水在五指间构筑成粗糙而沉重的巨锤。

“我也先用白板人类的极限身体素质和你战斗吧，正好这种程度也不用担心失手把对方打死，不过你得记得戴上骷髅头盔。”

“我没意见。”

周禄兴先是从左手掌心拔出黑铁长杆，这根棍子的长度超过了两根锟斤拷相加，不过超自然能力本来就不清不楚。大量炽红铁水从他右臂之中奔涌而出，事实上，由于周禄兴并不具备“神通·人间铁”，所以人间铁链锯每次放出和收回都会带来铁水灌髓的感受，这也是为什么铸铁师送给雷鸣惊的长剑上没有添加这种方便的功能，不是谁都能像周禄兴那样忽视痛苦。

青年从鬼域中取出骷髅头盔扣在脑袋上，被涌动的黑暗包裹，化作漆黑髑髅。他知道铸铁师的武艺绝对在自己之上，所以接受自己单方面穿上强化服的事实。

锟斤拷本身就能够传递狱炎，随着结构的缝隙中渗透出赤色的火光，黑铁链锯亦是随之开始嗡鸣旋转。髑髅握紧手中的武器，对着铸铁师认真点头。

“烟剑道，周禄兴，请前辈赐教。”

“天蚕变，‘铸铁师’。来吧，年轻人。”

铸铁师没有报上本名，或许他是不想让骨匠知道自己被遗忘的真名，也可能是因为‘铸铁师’这三个字已经比他的本名更有标志性。铸铁师主动让出后手，周禄兴也没有客气，抡起长柄链锯就冲上前来，把骨匠的研究器具砸了个七零八落。

“唔，不错，勇猛之余尚有细腻，动作也很洗练扎实，看得出来经过实战打磨，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地方。”

铸铁师始终都在以最小幅度的动作躲避周禄兴的攻击，那杆大锤只是扛在肩上充当负重，直到现在都没有主动出击。

“但是——复杂！你的战略目标太复杂了！又想要攻击又在留力回放，从棍术的角度上来说‘流转回环’是相当不错的理念，但锤子不是棍子！”

铸铁师在侧身躲避挥击之后突然向前半个身位，踩着长杆将链锯压制在地上，于迸溅的碎石中肃穆神情。

“抱歉啊，我会用的长柄武器只有朴刀和长棍，大锤这种东西我只有在幻境中的实战经验，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我会指点你的。重锤类型的武器使用技巧非常简单，就是利用惯性与力量毫不留情地进攻、进攻、再进攻！如同山崩海啸，洪水降临般的猛攻！如果敌人无从阻挡你的攻势，他们自然就无法做到反击，所以舍弃防御，只有做到刚猛的极致，才能不愧对手中的武器！”

“看好了！”

形势逆转，铸铁师抡起巨锤从侧面砸向周禄兴，他甚至提前松开了对链锯的钳制。周禄兴在他攻击的瞬间就想制止对方，然而链锯直接被锤头画出的弧线弹开，黑衣髑髅用身体侧面结结实实地吃下这记重锤，整个人像是被遥控器砸到的苍蝇一样被掀飞到旁边，砸碎了许多瓶瓶罐罐。

幸好我根本不用担心骨折，否则这么一锤子下来，正常人半边身体的骨头都要被砸的稀碎……老前辈真的只在用人类巅峰级别的身体素质吗？

虽然有这种想法转瞬即逝，但周禄兴清楚铸铁师不可能悄悄作弊，光之巨人要揍他哪需要这种手段。髑髅抬起手扒住试验台，以此助力勉强从桌子后面站起身，铸铁师的力量完全超出他所能抗衡的上限，拦下这次攻击的左臂血肉都直接失去功能，幸好强化服仍旧在稳定提供行动能力和臂力，否则单这一锤就能让周禄兴失去大半战斗能力。

每时每刻都能让可以派上用场的所有肌肉纤维朝着同一个目标施力，没有半点内耗，人类的可能性还真是夸张。

“啧。”

铸铁师并没有因为周禄兴的思考而停止攻势，他挥舞巨锤的方法颇具技巧性，每次挥动都能保留上次攻击的大半动能，层层垒叠，势如浪涛，汹涌而连绵不休。他的确如先前所言不曾刻意防守，只是炉火纯青的技巧和眼力让他能够在攻击的同时格开链锯，甚至无限打断周禄兴的战斗节奏，到了后来锤影已经化作铁灰色的飓风，如同暴风过境，将所有攻击范围内的东西都碾作齑粉，周禄兴勉强支撑了90秒，随后链锯脱手，人也被砸到墙上，因为劲力而悬停了五秒钟才缓缓滑落，看起来比之前扁了不少。

“我、我的王之力啊啊啊——！！”

青年极其做作地举起右手，伸手抓向被弹飞的黑铁链锯。铸铁师对他的耍宝视而不见，散去铁锤，笑着拾起旁边的链锯走到他面前。

“怎么样，有学到使用重锤的技巧吗？”

“学到了学到了，这招‘龙卷风摧毁停车场’是真的劲，能靠这个一招鲜吃遍天吗，大师？”

髑髅的黑衣下方正不断渗出血来，周禄兴此时就像是被包裹在塑料袋里勉强留有形状的饺子馅，能够行动都是得益于骷髅头盔性能优秀，铸铁师战斗时刻意避开了头部就是为了避免过大损害。他从鬼域中摸出金属水杯狠灌几口果粒橙，鬼域中所有饮食都会迅速腐朽，但这个水杯经过沈流云的特别强化，能够保证其中的饮料不会受到影响。

破碎的血肉迅速修复如初，周禄兴这才能握住铸铁师的手站起身来，否则一动就会散架。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很困难，至少需要八招才能吃遍天。”

“忠、孝、节，仁、义、礼、智、信？”

没等多久的雷鸣惊避过满地仪器残骸来到二人身旁，加入对话。

“差不多，我并不是狂热的儒教信徒，倒不如说越是强大就越会变成坚定的无信者，大家都是这样。可‘三纲五常’作为我相当认同的文化特征，经由我个人解读后成为了我整理自身武学的‘核心’，创造出让我得以追杀骨匠的八招。从结果上来说，是的，不算上替身，我的确是靠这八招吃遍天。”

“不不不，你这个人解读的方向也太个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