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的确是相当半成品，比我的还要更接近原始情绪。你能在这种情况下成为妖怪也是不容易，我还以为我已经是非常冷落梦境世界的了。”

少年注意到黄飞岚的目光总是在悄悄往那锅卤肉上瞟，他思索片刻，开口询问：

“你也要一起吃点嘛？”

“呃，不，才刚吃过，这怎么好意思……”

“你在无犯非义的梦境世界待了那么久，需要补充能量也很正常。大家都是妖怪，食量大理所当然，之前不过是垫垫肚子，那点快餐绝对不够。”

“……那就不好意思了。”

雷鸣惊往锅里又下了两把面条。

他和黄飞岚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空理会对方，屋子里只有用餐的声音。

到了最后，整整一锅面条都消失在二人的胃袋里，黄飞岚摊在椅子上拍了拍肚皮，因饱足感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困意萌生。

他的精神和身躯终于能够松懈下来，休憩片刻。

反观吃的比他还多的雷鸣惊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旧能够手脚麻利地收拾餐桌。

“你要是撑不住就先睡会，反正还有时间。”

“不哈~不用，吃完饭都会犯困，现在睡了晚上不就睡不着了。”

黄飞岚强打精神，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我也帮你收拾收拾。”

他抢着把碗给刷了，雷鸣惊拗不过他，只好袖手旁观。等着刷完碗黄飞岚差不多也已经清醒，他去洗手间稍微洗把脸，甩甩脑袋振奋精神。

“好，我们走吧！”

“嗯。”

雷鸣惊带着他前往自己和许风他们去过的商场，日常生活中只穿西服皮鞋实在是不行，这次出来给黄飞岚买了两套睡衣三套外衣和两双鞋子，男人买东西干脆利落，看好之后便掏出钱包钱货两讫，商场内部各个品牌独占专柜，也不可能出现两家有着相同产品的状况，给雷鸣惊省去了货比三家的麻烦。

虽说如此，他以前可根本不会在这种商场里掏钱，现在也算是消费阶级飞跃性提升。

还是花自己赚的钱有底气。

然而实际上则是以黄飞岚掏钱的表象所处理，再怎么说他看起来也是三十岁出头的聪明社畜，让青少年掏钱帮忙买衣服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雷鸣惊看起来只是给出建议陪他一起挑选衣服的，既然黄飞岚接下来要在这生活，那怎么也得在意在意名誉。

他直接换掉西服，穿着印有可爱小恐龙的白色T恤和休闲长裤走出商场，头上还顶着个浅褐色针织帽，雷鸣惊发现黄飞岚特别喜欢一件东西的时候就会用眼角余光悄悄去看，应该是顾虑到自己寄人篱下，白吃白喝，抹不开脸面去索要什么。

他自以为偷瞄得十分隐蔽，谁都发现不了，但事实上谁都能看出来……所以雷鸣惊就以“这帽子看起来挺适合你”为借口帮他买了下来，中年男人现在看起来非常开心，甚至在用鼻子哼着年代非常久远的老歌，老实说，就算少年没听过也知道跑调了。

雷鸣惊觉得黄飞岚可能是被洗脑次数过多，导致精神层面意外的相当接近孩童。

他没有说出来，毕竟这种评价对成年男人的心灵会造成沉重打击。

“现在天气也不是很冷，以我们的体质来说四季变化更是算不上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顶帽子？”

正在哼歌的黄飞岚顿时一顿，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针织帽。

“啊，被你发现了。其实是自从加班加到掉头发之后日常生活中我就总会带个帽子遮掩一下，久而久之就养成习惯了，不把头发藏起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好的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了。”

真是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理由。

“不过你既然已经成为妖怪，为什么不换个更轻松些的工作？寿命无尽的话就没必要指定在多少多少岁之前买房了吧？”

“大概是因为……思维定势？”

二人都拎着大包小包，主要是鞋盒个头比较大。听到雷鸣惊的问题后，黄飞岚也开始剖析自己的心理深入思考，由于记忆缺失导致这并不简单，令其流露出些许困惑与迷茫。

“我本来就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和最平凡的‘大家’一样，‘大家’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大家进厂我就进厂，大家下岗我也下岗，后来说有文凭才吃得开就又去考了个建筑专业的文凭，大家说铁饭碗牢靠就往体制内钻，又说外企职位是香饽饽我就去应聘外企……我这一生都在随波逐流，并不觉得迷茫，但是也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河流里的一尾鱼，水往哪流我就往哪游。或许也正因如此我的本相才会是镜子，镜子里只照得出别人，并没有我自己。”

“本来是这样的。”

黄飞岚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现在其实也是这样，我只是映照出了过往英雄们的残影，与过去没有任何本质变化，只是这次随波逐流的对象有所不同。但是，唯独这次，我觉得‘应该这么做’，就算是捡来的东西，我也能分辨出‘这是对的’。”

“所以我不会再随波逐流了。”

“这不是挺好吗？”

雷鸣惊露出笑容，可黄飞岚却露出了苦笑。

“对我来说是很艰难的决定啊，雷鸣惊。我不像你那样有着专精厮杀的本相，确切来说，我放弃妖怪生活就是因为这个本相过于不实用了些。首先这个复制基于‘印象’，就是说我必须要看到对方出手才行，可真正的战斗中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让对面先出手要么救人晚了要么我自己死了，还得分配人手保护我。”

“而好不容易复制成功了还要劣化，虽说还能加上我自己的实力，但我的实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我要用自己不熟悉的力量，操纵着相似却全面弱于敌人的下位版本去和对方抗争，我自己又没学过任何格斗技巧，着实机会渺茫。你之前觉得我的战斗里有洪拳的影子，其实那只是我见过别的英雄战斗，依葫芦画瓢罢了，终究也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少年遗憾叹息：“听起来的确相当不使用，有趣是有趣，可惜限制太多了。‘印象’和‘记录’，这两个桎梏但凡能解除一个，你的战斗力都会飞跃性提升。”

“印象”意味着必须有人帮助黄飞岚争取时间，“记录”则是让黄飞岚辛辛苦苦复制来的本相只能充当一次性消耗品，换言之，只要黄飞岚能拿出即时战力，他便潜力无穷。

可惜就算雷鸣惊也知道“印象”这个条件怎么也无法解决，毕竟他不是简单的偷到对面的本相，实际上是凭借印象塑造出似是而非之物。

比如说，变身成飞蝗的他就因看不到“引力之线”而误认为雷鸣惊伸手拉扯什么的动作是真的在拖拽丝线，由此诞生出具备实体的“无形之线”；“永恒金盘”带来的三倍力量和十秒无敌也被劣化成“金色之力”，带来了难以摧毁的手脚和对拳力踢力的大幅提升——飞蝗的常态出力其实大于雷鸣惊的混种模式；至于尚未展现力量的“贤者之石”更是完全不曾被他所认知，在胸口有着只具备装饰作用的同造型琥珀晶体。

除此之外，雷鸣惊在击杀诱饵时只是徒手，所以飞蝗无法创造剑器。事实上剑鬼豆娘也并不存在“掌握剑术程度的能力”，只是生来便具备叶剑，雷鸣惊的剑术中自《拳经》获得的部分远超剑鬼豆娘的传承记忆，毕竟人虫构造不同，动作难以兼容。

纯粹的技巧他无法复制，而原本不该受到干扰，可是在无犯非义的世界中，即便黄飞岚并不清楚雷鸣惊的全部能力，“独一无二”也会判定剥夺雷鸣惊的所有能力，就连剑术都被限定在凡俗状态，心剑·夺梦、时剑·断序、空剑·裂宇这等超凡剑术完全施展不出，由此可见无犯非义的选择的确非常正确，黄飞岚配合上无犯非义，其效果远不止是1+1=2。

“但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既然你已经完成了‘印象’，那么这份印象应该停留在记忆中随调随用才对，为什么只能是一次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