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她万万没想到利托里奥居然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语——

如果利托里奥愿意把头发放下来梳一梳，扎成螺旋状的双马尾的话，再捏着那小小的圆粒状料调瓶，从身后掏出无数把银亮的燧发霰弹枪的话，那或许说出这些话还有些许可信度。

但偏偏谁都知道面前的这是极北舰的基石，来自意大利的最强战列舰舰娘，已经出现在世界上超过至少四十年的时间——

甚至能和那位逗留在德意志大陆上的俾斯麦一较高下。

那自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就只会让人想笑。

然而偏偏是这样可笑的话，却让死目许久的牧野忽然回过神了一些。

随即脸上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神情。

“啊，或许是这样的吧。”

“可能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让她选择离开了你……我很抱歉，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利托里奥斟酌了一下用词，从牧野的情绪变化她隐隐约约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是抱着将极北舰委员会视为救命稻草，甚至不惜提出对舰娘武力威压这样的话的决心而来——

哪怕对方实际上是用烧菜贿赂，上面的话语不过是口嗨而已。

而当她浑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果断而利落地切断了那名来自东方的IJN驱逐舰少女在这里的可能之时，那根让牧野一直抱着的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沉了。

随着那根浮于水上的稻草的沉没，他的精气神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化为那水上浮沉而破碎的泡沫。

消失不见。

这份亲眼目睹奔着希望而来的人忽然一下子发现面前的光只是深渊折射的假象，当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身处深渊之底而陷入绝望给予了利托里奥的内心沉闷的打击，如若自天穹落下的重锤砸在地上，再坚硬的岩石亦是要阵阵龟裂。

她见过这样的人——

在海滩上苦苦守候着自家舰娘归来，最后等到的却只是因为深海活跃期而传来的噩耗，由此发出令晴天阴霾，大雨倾盆的哭泣声的提督，她见过不要太多。

但那个时候她伸出手，却没法把他们从深渊里拉回来——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一样。与她此前见过的那些提督完完全全不同。原本的他虽然故步自封，但好歹走在一个保守同时却安稳的地方。

他那尴尬的平静，其实是被自己的到来而打破的——

虽然确实错在牧野的身上，如果他安安单单直接做个提督，把舰娘收入麾下并且登记好，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规矩立在那里总是要遵守的。

不存在说你有些特殊情况就给你特殊对待，那么人人都可以特殊对待，你说因为幼小舰娘对你的爱而不得不炼，宪兵队难道能给你特殊优待么？

像那东方舰的有个提督叫桑奇仕，因为建造不出别的舰娘而天天在镇守府里抱着死库水和幼女，你说能给他特殊对待不抓他进局子么？

不还是三天两头蹲小黑屋。

但同样不能否认的是，其平静的生活，确实是因为自己而终止的。

可好在有一点——

这里是极北舰。

时雨不是被提督苦苦盼着归来的舰娘，而牧野也不是会因舰娘沉没而陷入绝望深渊的提督。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递到牧野面前。

“这是什么？”

“极北舰近三日的出入记录，三日内时雨没有出过极北舰。”

紧接着她又滑了一下屏幕，另外一张表格呈现在牧野面前：

“这是极北舰层间电梯使用记录，同样没有时雨的出入记录。”

“也就是说，她一直待在第一层，没有离开过。”

“虽然调用监控来观测所有交通路线监控情况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从今天开始下达到各个电车站口注意留意黑发的IJN舰娘时雨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再看牧野时，却发现男人已经坐直了许多，眼神也不像此前那样黯淡无光。

“靠你一个人找一个舰娘，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加上我们这边的协助，相信可以简单很多。”

一句一句话，就像一块块台阶，让那已经站在深渊下的男人有落脚的地方，能够重新走向平地——

这些话并非无作用的。

牧野的嘴角艰难地动了一动，他不是什么傻子，舰娘的心情也都看得懂。利托里奥那几乎写在脸上的内疚与努力挽回的样子当然读得出来。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

再怎么难找，至少时雨不会彻底地消失，也没有被齐柏林扔到海里喂鲨鱼。

至少人还在。

只是藏在一个他暂时看不见的地方，很快就会出来。

“你的七天时限，我也给你取消了，毕竟你也是肯定要当提督的人。”而利托里奥终于抛出了杀手锏，狠狠地将那拴在牧野身上最大的枷锁给砸碎。

“时限……取消？”

“嗯，原来是到八月一为止，现在不限期了。你找到时雨了就赶快带她去登记，别让我们等太久，我们这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你的。”利托里奥快速地说着，随后匆匆走到牧野身边，几乎是半拉半推的将他提起，推向门外。

“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时间那么宝贵，不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