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极圈,温度说不上高,但一直被太阳晒着,还是会有火辣辣的疼。牧野也从未这样在极圈的日光下走过,在路边树荫下的石阶上一屁股坐倒,一时半会儿动都不想动。
没有交通工具的辅助,帮手,也就是寺内三石和雪风在二环的另一头,完全靠着一个人问完了三个街区的商户与住民,可想而知这一上午他究竟走了多少的路。
这一屁股坐下之后,他甚至感觉脚都失去了力气,肉眼可见地在那里颤抖着。
而那张印刷出来的时雨的照片一角,也被捏的褶皱,被手上的汗浸湿。
只是休息一会儿,休息一小会儿就继续去找。
牧野坐在树荫下,这么想着,却忍不住向后一仰,躺在修剪地平整的草坪当中。
眼睛是不能闭起来的,连“就睡五分钟”的念头都不能冒出来,万一这种念头出来,可能他半个下午就要荒废在这片草坪上了。
还有很多的地方要去找呢。
他这样想着,眼皮子却开始打架,止不住地想要闭上。就在他差点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牧野,你怎么在这里。”
他连忙支撑着坐起,随后便看到金发的法国姑娘施施然迈着步子向着他走来,还挥着手。
特斯特长官。
“这个点你居然醒着,真是难得。”牧野愣了一下,随后开口:“中午好,特斯特长官。”
“中午好,你这话说的也太失礼了,一般这个时间我都很清醒,我可不是波拉,那么没有节制地喝酒……呀,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是不是脱力了啊?”特斯特站在他面前,说着话的同时稍稍打量了他一下,随即眉头一皱问道。
“脱力?没有没有。”牧野连忙站起身,蹦跶了两下向特斯特长官证明自己此刻依然精力十足。
“没有么?”
“当然没有,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特斯特长官放下心来,“你吃过饭了么?要不要来我打工的店里坐一坐?”
“啊,这个还是不麻烦了吧……”牧野的计划里,等下去买个面包啃啃,就该继续找人了。
“不麻烦的不麻烦的。”特斯特长官却在此刻发挥了身为法兰西出身的热情好客,半拉着牧野就走向了她打工的地方。没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店门口,牧野一抬头,喝,这不是“洛丹伦的森林”么?
今天中午的女店长并不在店内,据说是去参加一个什么party。特斯特虽然是打工的,现在也是休息时间,不过她还是去厨房里亲手做了两道法兰西料理,摆到了牧野面前。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打工。”
“要挣钱买酒的嘛,没办法,波拉那家伙挣得实在是太少了。”特斯特在牧野对面坐下,“以她喝酒的速度,挣钱还没花钱快。”
虽然都是酒鬼,不过大家的等级可不同。特斯特喝酒醉的快醒得快,醉的时候酒品一般,也就是会拿炮把人家门给轰了的水准。
而波拉则几乎一直在喝,一直醉醺醺的,而且酒品不好,喜欢脱衣服,露出洁白的背,拦也拦不住。
至于同样很能喝,甚至让波拉都畏惧的纳尔逊,牧野并无缘目睹她喝酒的场景。
不过听说纳尔逊在醉酒之后会抱着咸鱼的抱枕跑来跑去。
提到波拉,牧野忽然想起来,昨天好像从极北舰委员会离开的时候,把波拉给忘了。
“波拉昨天回去的时候没有提到我吧,对我抱怨什么的?”
“没有的事。”特斯特长官摆摆手,“倒是她好像有了什么奇怪的癖好,说什么,被绑起来好舒服之类的。”
牧野摸了摸鼻子。
嗯,不关他的事。绑人是利托里奥她们干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随后他向特斯特长官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在干什么。
“找人?整个一层?这也太辛苦了吧!”
“没有整个一层这么夸张,只有二环和三环。”牧野纠正道,“可以的话,你也帮我留意一下,但不用刻意去找。”
“好的,包在我身上。”
走出洛丹伦的森林时,手上多了一块店里的披萨,是特斯特长官特意做的,似乎是看出牧野晚饭也不会好好吃的样子。
而后他找人的征程,再次开始。
事实证明哪怕决心很坚定,也知道这是多么辛苦的事情,但是真正执行起来的疲劳要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缺乏足够锻炼的身体在这种时候就展现出了不足,上午的时候他还能一刻不停地去问去找,到了下去,几乎找上一段时间他就要坐下来休息好久,水一喝就是一瓶。
但相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加给人打击的是一直的杳无音信。
就像是这个人真的完全失踪了一样,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哪里都没有去过,哪里都没有目睹过她的存在一般。所有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没见过”,偶尔有人多犹豫一会儿,结果一问是一只提督,只是在图鉴上见到过时雨而已。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一个提督跑到牧野面前喊“我见过我见过”,然后把他家的时雨带到牧野的面前。
那估计牧野心态真的要崩了。
牧野走回自己住的小区时,天居然已经带了一点深邃的蓝黑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晚的时间越来越长,黑夜来的也越来越早。
整整一天都泡在外面,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过,又在走路的风中被慢慢吹干,现在穿在身上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当牧野抬头看到自己住的单元楼时,忽然一步都不想动了。
早上出门,晚上归来。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陶渊明,“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操劳一整天以为收获满满,结果却是“草盛豆苗稀”,种了个鬼田。
这种感觉起先还不这么明显,随着一次一次不得不坐下休息,一次一次问询得到失败的结果,随着脚步一步一步离家更近,当那夜色降临,视线中出现房屋所在之时,失落的感觉被放大到了极致。
像是在满是迷雾的深渊之上踩着独木桥行走,一直都提心吊胆着,以为走到了尽头,却发现面前是更加不见边际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