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略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停下。

一个女孩，站在了念长歌的面前。

她叫念奴娇，是念长歌的孙女。

念长歌抬起眼，目光扫过念奴娇的面孔，温和地笑了。

“回来了。”

“嗯。”

“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了吧。”念长歌挥挥手，指着身旁的一个小板凳，“坐。”

“不用。”念奴娇说，“站着就行。”

“呵……行，你打小就有主见。”

念长歌没有强求。

那副苍老的面孔上，显露出一种独属于老人的，带着古老味道的祥和。

“你不反抗？”念奴娇问。

经由森罗的试手，她很清楚面前这位老人的实力。

如果念长歌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反抗之心……在踏入他感知范围的那一刻，念奴娇已经死了。

“既然无用，何须挣扎？”念长歌说。

“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念奴娇说。

“那我的性格是什么？”念长歌问。

“一生饮啄，不由天定。”念奴娇说，“直到现在，你依旧能随时斩灭我这个局中之人，在这个距离之下，这世上没人能胜过你，尊者也不行。”她顿了顿，“仁王有这个潜力，但他还没走过那一步。”

那一步，由繁化简，技尽其用，灵犀自点，融会贯通，是为“宗师”。

念长歌，就是一个宗师。

在跨过那一步前，除非方希的能量强度或身体素质产生了质的变化，否则，距离之内，他永远都只能被念长歌按在地上打，开仁王也不行。

“见神看到的东西是绝对的，我看到了我的死亡，那我就一定会死。”念长歌说，“这一点已经被证明无数次了。”

“你不去反抗，那才是绝对。”念奴娇说，“对逆命者来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任何事情的可能性都是五成。”

她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道：“动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真是奇了。”念长歌摸了摸胡须，“你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我问题……身为长辈，感觉真是失败啊。”

“因为绝大多数的问题，都可以被【算仙】解决，纵使一时无法知晓答案，也可以在追寻答案的过程中成长，比起这些，直接询问才是下乘。”念奴娇说。

“那这个问题无法用算仙解决？”念长歌问。

“对。”

念长歌笑了。

那是很豪迈的，放肆的笑意。

“行……你问吧。”他保持着笑容，“活这么久，第一次被孙女问问题，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谢谢。”

念奴娇竟先客套了一句，才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许久许久的疑问——

“您为什么要杀我？”

这其实是很不符合逻辑的。

念长歌连杀上门的森罗都可以宽容，其内心度量，可见一斑……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在自己的孙女刚出生时，便对念奴娇痛下杀手？

再者，既然下了杀手，那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

如果不是他的这项举措，念奴娇根本没有杀自己亲爷爷的理由，就算她没有人类的感情，念长歌也是她最好的保护伞。

至于双人格的问题……十八年的时间，凭借两代道君的能力，怎么说也有解决方案了。

可惜，没有如果。

正因念长歌的狠手，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听到这个问题后，念长歌久违地，陷入了沉默。

他叹了口气。

“既然你问出了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话音落下之际……念奴娇那张无机质的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波动。

“果然……当我出生的时候，【见神】就已经看到了‘念长歌死于念奴娇之手’的命运……无法更改的命运。”

“所以，您刻意培养我的仇恨，却又放纵我的成长……”

“既然注定要死，与其将让我背负‘弑亲’的罪名与悔恨，倒不如直接将事情定性为‘复仇’。”

“悔恨会伴人一生，而复仇之后只会有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