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望见打自己对面儿走来的德川信，顿时发出了很奇怪的一声。

他背着手，正往前迈着的脚步，忽得一转……就这么径直闪到了德川信面前。

“嚯……我是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记性出问题了？”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早上那句话是……‘打死都不再来了’？”

他笑着揶揄了这么一句，随后，把目光抛向了德川信身后的姑娘。

“这位是……”

“这位是……”德川信跟着重复。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方希，那他可能会这么回复：“这是我最近找的干女儿，正好跟你一辈儿。”

只可惜……且不说德川信有没有这种深不见底的下限，就算有……他也没这语言水平。

不过……他也不需要这语言水平。

就当德川信正琢磨着怎么混过去的时候……却听面前的晴道：“哦，懂了。”

他这么说，德川信倒是惊了。

“……啊？”

我这还没编好呢……你怎么懂的？

然，晴说完这句话，却是没再解释，而是想了几秒，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儿，你屋里可能正有人收拾着……”

顿了顿，“我的房间不锁门，平时基本没人敢过去……床铺，也蛮干净的……比较安全。”

他说完这些，朝德川信投了个赞许的眼神，便扭身下了山……看背影，还蛮欣慰的。

只剩下后者，风中凌乱。

畜生，你懂了甚么？！

第12章 白发魔男方希

今天天气有些冷。

初时不算太凉，可见不得止住，柔柔密密，如同微而不散的残香，无声无息的蔓延到每个地方，叶片泛黄，落在地上。

放眼四周，已是深秋。

橘一雄是在一片寒冷中惊醒的。

他是个中年人，外观看来四五十岁左右，身材不算好，有些秃顶，单从外观看，这是一位已经基本丧失择偶权的大叔。

但……事实上却是，他不仅没有丧失择偶权，还拥有着四个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老婆。

在“唯血统论”的古族中担当家主的他，完全可以用类似“保证家族血脉纯净”的借口，将族中年轻的女孩从她们的爱人身边夺走……这个借口还能顺便保证他将其占有的合理性。

事实上，橘一雄就是这么做的。

如果有需要，有必要，橘一雄甚至能在自家推行“初夜权”这种制度。

缓缓睁开双眸，昏迷之后的茫然后，中年人面色微变，猛然起身，下意识就要动用能力，却在同时，察觉到一丝干渴似的痛楚。

他面容一阵抽搐，喘了几口气，表情愈发难看。

完全动用不了能量……很高明的封印方式，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这时，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被人抓了。

橘一雄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立刻用带着警告的语气言道：“阁下是谁？”

如果他没预料错的话，既然自己还活着，那么……把自己从房间里打晕抓过来的那个人，应该就在附近。

橘一雄并没猜错。

“橘一雄先生，请安静一下。”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等我读完这一节。”

“你看过《枕草子》么？这是一本细腻而柔美的书，‘秋光最是薄暮，夕阳发出灿烂的光芒。当落日贴近山巅之时，恰是乌鸦归巢之刻，不禁为之动情。何况雁阵点点，越飞越小，很有意思。太阳下山了。更有风声与虫韵’……”

“它的作者是清少纳言，从一本书中，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思想……在我的认知中，清少纳言是一个活泼明快的姑娘，她喜欢山海草木，观察细腻，又从中引申出明快的情感……”

那声音并无苍老的迹象，甚至有些许年轻，橘一雄趁着对方言语的时间，利用自己有限的视角，观察了一下周围。

这是一个大到有些夸张的房间，一眼望去，全都是耸立的架子，因为视角受限，橘一雄暂且看不出那架子上摆着什么。

屋里收拾得倒是很干净，地上没多少灰尘，空气也能入鼻，只是有着古旧的味道混杂着进来。桌上摆了个碗，碗中斜插一支残樱，为这寂静到不可思议的房间添了几分孤寂的意味。

橘一雄尽力扬起头，却只能看到那少年半片背影，满满的书卷气——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晃眼的白发，非但没有枯败的意味，反倒绸缎一般，一直披散到肩。

橘一雄沉声道：“阁下这样对待我，是要与橘家为敌吗？”

“呵……橘家。”

那少年不咸不淡地重复了一遍，语气似是在笑。

“《枕草子》这本书中，绝大部分都是明快澄澈的色彩，虽说也有对社会不平等的忧患，但更多的，是对贵族阶级的肯定……因为清少纳言本就出自书香门第，虽说出身中层贵族，但她和当时的皇后藤原定子关系亲切，不论怎么看，她与‘平民’两字都很难扯上关系，即便晚年落魄，知识也仍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当一个人长时间地身处、乃至利用某种‘规则’时……他对这种规则的‘存在’，就会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而不会再思考这种规则的‘正确性’。”

“过马路的人相信，只要走的是绿灯，他就不会被疾车辆撞击；会游泳的人相信，只要自己做好入水准备，自己就一定不会溺死在河中；清少纳言相信，樱岛当时的贵族制度可能有一些地方不对，但肯定不会有根本性错误；而像你这种人则相信……只要用橘家的名字威胁，我就一定会当场服软，乃至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