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过史书，你就会发现，没有任何一个霸主是会永远隐匿在阴影中的，猛虎尚需出山，潜龙终归出渊，发展阶段，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是应有之理；可一旦步入了角逐天下的阶段，便应高立于大日之下，端坐于辉煌之间，这才是‘王’的气度。”
“哼，王的气度？”尼古拉斯不屑，“站于人前，无非是给人刺杀的靶子，况且，你所说的那些历史，无非是过去，而人类是会进步的，他们那一套，未必就适合我。”
“不，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以至于‘后人复哀后人也’，这句话出自《阿房宫赋》，有时间，应该多读读书。”
方希言语间说教的口吻无疑让尼古拉斯极其不爽，作为一个自信到自负的男人，指望他能好好听人说讲，还不如指望企业口中的“已认真检讨错误”，但此刻，形势比人强，尼古拉斯也只能压下怒火，闭上嘴，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让我们从最开始说起吧，去年十二月，我刚从樱岛一项长达两年的任务脱身，还没闲多久，就从对策局接到了有关大地震的任务，于是今年年初，我来到了美利坚，并刻意在你已经标记的酒吧落了脚。”
“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尼古拉斯惊道，没有什么比一开始就注定的失败更打击人的了。
“没错，不过和你此时心里想的‘时间能力者真是为所欲为’不同，即便不用回档，我也早就知道了‘酒吧已经被你标记’这点，并刻意布下了局。”方希冷笑，“放心，这不是你的责任，‘我只想让你记下这次错误，你记住，我也记住’。”
尼古拉斯面露惊悚：“你怎么知道这句话？”这俨然是他和弗朗西斯说过的。
“你以为只有你能窃听是吗？”方希道，“【愿者上钩】，我的老师发明的小道法，隐秘性强，传播速度等同光速，标记一次，作用一个月，除了耗费的能量决定了人神之下的人没法使用，其他没什么缺点。”
他以一种背负五千年历史的睥睨望着尼古拉斯，“和这个国家一样，不论是守望者还是监管局，即便有一时的璀璨，也掩盖不了根基的虚浮……尤其是在‘超凡传承’这种走不了捷径的方向上。”
尼古拉斯无言以对，因为方希说得很对，在对策局里随便做几次任务就能兑换的道法，换到美利坚这边儿搞不好就成了连会长都不认识的“稀罕货”，这是底蕴的差距，没有捷径。
“呵，我们继续讲下去……”方希说，“我想让你听到的情报，你通过夏洛克、凯蒂和凯特琳三人体内的窃听装置应该已经听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讲点儿不知道的，是真是假，留给你自己猜测。”
“那一晚，我拿出一副开诚布公的态度，先是透露了科塔娜碾压黑幽灵的黑客技术，紧接着便抖出了凯特琳的‘绝密情报’，以此证实上一句话的真实性……那一夜我说了很多，而且基本全是实话，毕竟夏洛克兄和凯特琳都不傻，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我必须拿出足够多的‘筹码’……也正因如此，那些情报连带着到了你的耳朵里。”
方希说罢，尼古拉斯紧皱眉头，“而这些，其实都是‘你需要我听到的情报’。”
“当然，如果你学过中文，那你应该知道一个词叫示敌以弱。”方希说。
“我知道这个词，但你好像不是这么做的。”
“没有人规定示敌以弱只能有‘一昧强调自己的弱小’这一种方法。”方希的表情像是一个成年教师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学生，“有个故事，说驴子遇见了一头从没见过驴的老虎，后者想吃掉前者，但又不知道对方的威胁性，于是就装作亲密的样子烦它，驴子生气地踹了老虎一脚，老虎知道了驴子的本事，然后把它吃掉了。”
“你的话前后矛盾。”尼古拉斯说。
“谁说我是老虎了？”方希淡淡道。
大概三秒后，尼古拉斯明白了方希的意思。
后者叹了口气：“如果我是驴子，而我想吃掉老虎，那么我会假装自己只会踢人，然后都等他凶性大发时再展露獠牙。
对你，当然也是这种方式，我是那个人的儿子，如果我装作自己是个草包，杀意未免太重；所以，我需要展露出一点底牌……一些似乎能威胁到你，但好像也没那么棘手的底牌。”
方希笑了笑，“那天晚上，我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科塔娜确实能黑掉全世界的网络，我也确实可以时空穿梭，唯一隐瞒的地方，在于‘穿梭的次数’。”
“唯一。”尼古拉斯说，“但致命。”
“资本家对劳动者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做出宏伟的蓝图，然后隐瞒代价，和他们相比，我只是东施效颦。”方希道，“不过，骗你倒是够了。
当时，我刻意用了‘我感觉到有一个阴谋家’这种说法，一定程度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因为我知道，一个躲在暗处的人，一定会惧怕光明……当你察觉到‘自己有可能暴露’这种事实时，你一定会做些什么。
一周后，为了施加压力，我有刻意来到了守望者，来到你的面前，拿出‘我准备在守望者内部清查’的态度……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守望者就爆发了一场针对我的冲突。”
“你凭借着你的判断，做出了这种应对，可事实上，这场冲突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内……为此，我甚至即兴背了段儿台词儿。”
“当然，这都是闲话。”方希说，“任何掌权者，掌控欲必然旺盛，更何况是你这种可以强迫别人顺从的能力者……与此同时，这又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我就站在你面前，像一个吊在你面前的萝卜，只要成功操纵了我，你就能成为‘世界之王’。”
“我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让人想要得受不了却不给对方’这种事儿我向来只对漂亮姑娘做，既然你找不到‘理由’，那我就把理由送到你手上。”
“记得老师给你打的那通电话么？”
方希笑容诡秘。
“他告诉了你……‘全者’，就是‘仁王’。”
第34章 命运之轮转
话讲到这里，很多事便都很明显了，念长歌的那通电话并非是卖队友，而是方希的布局，玩闹式的表象下隐藏的，却是犬牙般交错的杀机。
见尼古拉斯沉默，方希便继续叙述：
“你是个擅长抓住机会的投机者，对于这种机会，你当然不会放弃……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你没有‘知道我身份的理由’，可现在老师给你打了通电话，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事情摆在台面上。”
说到这里，方希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方法是老师提议的，在我看来，直接给敌方boss打电话这种方式实在是太糙了点儿，找个‘知情人士’写封匿名举报信都比这强。”
“可老师说，不用什么掩饰，过犹不及，当一个人的眼中只有目标时，他注定会忽略别的东西，这就是人类这种生物的本性……”
“从结果来看，他的算计完全正确，你完全忽略了那通电话的合理性。”方希耸耸肩，“事实证明，论心‘脏’，我还是太年轻了点儿。”
——他说这话时，完全忽略了自己论灵魂总年龄完全不比念长歌小这种事实。
“接下来，无非就是你的自导自演，我一开始就说了，‘计划要是完美成功，我们对策局就死了一个大敌；要是不完美成功，说不定就死了两个大敌’，这句话其实就已经暗示了我的真实立场，结果你沉浸在自攻自受的快感中，只当我是开玩笑。”
“在我看来，你这‘相爱相杀’的戏码委实蠢得可以，知道吗，我当时围观你操纵人偶和自己情真意切地对话，感觉就像是某个可怜的宅男开小号和自己谈恋爱，截图后再在社交网络上秀恩爱……
博取我信任的方式多的去，你偏偏要玩这套……如果你不是因为能力使用过度患上了人格分裂，还特喵的是一男一女自攻自受的类型，那就只能是智商问题了。
做个总结吧，论道德人品，你比不过你哥哥；论战斗力，我让你一只手都能砍掉你狗头；论计谋算计，你更是幼稚得像个写轻小说的初中生；即便是在你最自信的科研上，你离我那全能无敌的道君师兄也差得远……
如果你收敛起不必要的野心，安安心心当一个科研人员，那你倒是有可能做出一番成就，我本人虽然讨厌人体实验，但还没天真到认为所有的团体都抵触这些，美利坚连监管局这种组织都能搞出来，收你一个疯狂科学家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惜，你本人妄尊自大，整日做些‘世界之王’的美梦，自我定位不清晰……如果不是有【精神钢印】这种操控人心的能力，会长的位置你都坐不了几年，说不定某天便‘偶感风寒’，死无全尸。”
“哼……”尼古拉斯冷哼一声，那一瞬间，他丝毫不掩饰瞳孔中的恶意，“要说妄尊自大……你不觉得现在的你更符合这个词么？”
“哦？你的态度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嘛，是突然多出了某种依仗么？”方希平静的直视对方，“让我猜猜，是算算时间已经落在你手中的科塔娜，还是你终于展开了的‘领域’？”
尼古拉斯此时的表情难看得像是ktv叫陪酒姑娘结果叫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对方还自备了避孕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