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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头身高超过两米的怪物。
瞳仁破碎,眼白浸染黑色,骨骼外覆,口鼻异化鸟喙,类人直立,头肩长满黑羽,身后亦披覆鸦翼。
通体散发着深邃暗光,沉黑之中又闪烁着异样的金属光泽。
莫可名状,神秘未知,恐怖不详,徘徊于死生之间,宛如地狱造物。
怪物从藏品室的间道走过,脚步沉重,翘曲的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黑手套拂过一个个玻璃容器,容器标签上的时间越来越近,罐体也越来越新。
到了最后,是一个崭新的玻璃罐,一尘不染。
它单独放置在一张高脚凳上,位于藏品室的尽头。
怪物高擎蜡烛,光芒透过内外莹澈的液体,照亮了一张萝莉的小脸。
罐里浸泡之物竟是一只人类萝莉,五官精致,橘黄色的头发蜷曲如海藻,皮肤浸泡出一层鱼皮似的胶质,双目紧闭。
怪物取出一柄银色小锤,手腕抖动,在罐壁上敲出一连串美妙的音符。
罐中萝莉倏然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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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迪尔丽胳膊攀着罐沿,湿漉漉的液体沿着头发、脸颊、脖颈往下流淌。
“为何唤醒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怪物手按胸口,深施一礼,语气恭敬:
“巴罗尔学院开学了,我的主人。”
咕噜!
梅迪尔丽重新潜进水里,闭眼装死。
“主人,”怪物的语气透着些许无奈,“是您自己说的,泡得太久,会变酸。”
“您的气味,已经……不是很美妙了。”
“主人啊,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一天天泡过去了,不是很可惜吗?”
“不会有童话里的王子来吻醒您的,只有一个每天盯着树根长出菌子的老仆人守候着您。”
“女巫学院,多好的地方,学习知识,探寻奥秘,掌握真理,收获友谊,获得力量。”
见她仍是一动不动,怪物便不再说话,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口。
良久,萝莉偷偷睁开一只眼,视线穿过液体和玻璃曲面,藏品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木架排列,放着几百个罐子。
寂寞感在心头杂草丛生,或许,该出去拔一拔草了,她想。
梅迪尔丽像鳗鱼一样滑出罐子,叭嗒,掉在地上,溅起许多水珠,贴地蠕动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长了腿。
扶着木架的隔板,勉力站起,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内八弯着,直打摆子。沉睡了半年,孱弱似新生婴儿。
她推门出来,眼前是久未打理的小花园,已荒凉破败如同墓地。
大门坍塌,镂花栅栏锈蚀殆尽,水池干涸,地面皲裂,剩着些细韧枯枝。
夜幕深邃,一灯如豆,怪物坐在旧木廊下。
听见户枢声,巨大而漆黑的躯体,仿佛一座山岳般拔地而起。
举烛,风起,枯叶和积尘尽皆拂去,一条洁净如新的大道笔直地伸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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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雾弥漫,浊浪滔天,一道黑铁塔桥穿过浓雾,遥指依山而建的哥特古堡。
古堡巍峨壮观,垒墙的巨石是边长超过两米的苍灰色岩体,不知是怎样的伟力将它们削成横平竖直的长方形,又严丝合缝地堆砌成百米高的城堡和尖塔。
风雨在竖直的墙壁上剥蚀出细小的坑洼,积尘里长出绿意盎然的苔藓和蕨菜,爬山虎沿着墙根蜿蜒行走。
古堡的各个窗口弥漫着暖黄色的光芒,悠扬的音乐声在空气中浮荡。
古堡二楼,女佣将一盆温水倾向窗外,水从高处直坠而下,在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声音却被涛声掩去。
湿润的海风吹进房间,躺在一张大床上的露露安娜清醒过来。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揉揉眼,于半梦半醒之间绽放笑靥。
她是一只快乐的萝莉,一只生活在哥特古堡里的快乐萝莉。
她是古堡的女主人,是公主亦是女皇,这里什么都要听她的。
掀开柔软的被褥,跳下铺了二十层垫被的床,小脚软软地陷进猩红色的地毯里。
踮着脚尖,一蹦一跳,走过长长的廊道。
墙壁上挂着的油画都是她的作品,黑红交织,厚涂成旋转的舞裙,颜料一滴滴旋射出去,铺开成诡异的墙壁和地面。
露露安娜沿着铺了红毯的旋梯飞快地跑下楼,大厅里,一支乐队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