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时候,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始终无法突破黄金的极限,进入传奇的领域。正好你的身体正在无可挽回的内崩,时日无多。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进行生命中最后一场战斗吧。”
“我要用你的命,磨砺我的剑,让我进入传奇!”
传奇的对手,永远只有另一个传奇,这是这个世界连小孩都知道的真理。
哪怕黄金巅峰距离传奇只有一步之遥,其中的差距仍然是天渊之别。无论如何不在状态的传奇,都远强于黄金巅峰。
可在这个时候,特雷西斯还是对着凝渊者发起了挑战。
……凝渊者没有接受。
他低垂着眼帘,默默地让开了身位,让特蕾西亚可以和特雷西斯对视。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挑战。不过在这一场漫长到看不到边际的苦行中,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太多熟悉的脸孔,消失在了仇恨和厮杀之中。其中大部分,甚至是由我亲手扼死的……哈哈哈哈,人要死了,废话也就变得多了。”
“不过特雷西斯啊,这一次你的对手,可不是我啊……而是特蕾西亚。”
特雷西斯头一次正视了特蕾西亚。
“你竟然真的准备和我单挑?”
“你这么个杂种。乖乖的当一个傀儡好了,你现在简直是自寻死路。”
特雷西斯的话语无比傲慢,但特蕾西亚却并没有被这份故意伪装出来的傲慢给激怒,只是用平静如泉水般的眼神看着特雷西斯。
“特雷西斯,我和你无冤无仇,更对你的权位不感兴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实现祂的心愿而已。为了这一天,祂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祂将世界分成了三份……现在,是我们完成祂悲愿的时候了。我们无法拯救整个世界,但我们最起码能做好自己那一份。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便可以让最后的焚天火夜,变成救赎日。”
“原本哀悼一切的镇魂曲,也会成为世界新生的欢乐曲调。”
特蕾西亚并没有详细说明。
不过特雷西斯还是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你想和那位大人为敌,是吗?”
特雷西斯口中的那位大人,不是白蛇,是黑蛇。
黑蛇是破坏神,理论上是没有任何眷族的。但对于崇拜力量的魔族来说,象征着极致破坏的黑蛇,同时也是极致“力量”的代表。
所以明明白蛇才是神,而且黑暗恶魔是白蛇的使徒,但魔族仍然以那位大人称呼黑蛇。
特蕾西亚摇头。
“我不想和任何人为敌……”
特雷西斯冷笑了起来。
“愚蠢!”
“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没搞清楚我们的身份吗?我们只是可怜的棋子而已!”
“你知道棋子和棋手最大的差距在哪里吗?棋手最终的关注点永远不会是棋子,甚至不会是整个棋局,而是另一个棋手,祂想赢的只有平起平坐的对手。”
“赢了之后能回家吃上一碗热饭的是棋手,被装回棋篓塞进盒子里的是棋子。接下来的每一天能睡去醒来,能用双腿走路,能用语言交谈的是棋手,死寂在橱柜里一动不动的,是棋子。”
特雷西斯果然也是明白的。
能成为一族之长的,能有几个是真正的蠢货呢。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只要有利润,资本家就敢铤而走险,甚至贩卖吊死自己的绳子。而特雷西斯这样的权力者,也无法放下手中的权柄和憎恨,去做他明知道可能正确的事情。
这个世界,已经中毒太深,无药可救了。
正如特蕾西亚一开始就知道的那样。
特蕾西亚抽出了剑。
“明明大家都不想要这样……并没有什么超越一切邪恶,纯洁无暇的道德和正义是存在的。为了自己活着,我们所吃掉的不都是其他生命吗?但是就在这样无法摆脱的原罪中,保持着心中的那一点善良,同情,和爱,这才是人心中真正的唯一的光明。”
特雷西斯举起了自己的剑,然而正当他想要动手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被特蕾西亚的剑深深的吸引了。
那柄剑看起来并不是如何显眼,它灰扑扑的,略微有些黑,中间燃烧着一条血一般的纹路。在崇尚暴力美学的魔族中,这种配色的武器并不少见。
但是,特雷西斯还是深深的被这柄剑吸引了。
准确的说,是被这柄剑上汇聚着的无限痛苦所吸引了。
最痛的不是肉体上的痛,而是精神上的折磨。后悔,屈辱,愤怒,敌意,当明白所有的原因其实都是因为自己的时候,这些情感都会加倍的反扑回来,不断的在心头噬咬,压榨,蹂躏。
所以人都习惯性的喜欢为自己的错误寻找借口,给自己的敌意和屈辱寻找发泄的对象。
这不仅仅是逃避,还是种下意识保护自己情感的手段。但是现实终究是无法逃避的,而逃避从来也不会给人任何的力量,只有当人去直面那无法逃避的痛苦和现实,接受这煎熬,才会获得超越现实的勇气。这勇气才是一个人真正所具有的力量。
痛苦中的力量。
即使那股力量,会先摧毁使用者。
青色怒火。
这柄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