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

克洛克达尔的感觉无疑十分糟糕，作为一个野心十足的人，最坏而且最感觉无力的，那无非就是发现自己的野心只是成为了另外一个人更大野心的垫脚石。但是他却无法反驳，因为他自己也能够看清楚，他那占领阿拉巴斯坦这个国家，然后寻找古代兵器冥王的计划之前或许还好，但是现在比起眼前这个橙发少女这更为现实和直观的计划后，就无疑变得相当虚幻而且缥缈了。

先不说他推翻阿拉巴斯坦王族的必要手法，就是资助和煽动这片土地上的反抗军，而且为了切实地消灭可能的反抗者，所以他的计划就是到时候很可能要把国王军以及反抗军全都集中消灭，这样子虽然的确能够给他争取来一个安定的国家，但是这样庞大的军力损伤，对于阿拉巴斯坦自身的国力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哪怕是十数年的时间都未必能够缓过劲来。

而冥王什么的，至今为止也没有丝毫切实的佐证，只是克洛克达尔自身通过一个消息得来的而已，虽然他有为了这个消息而赌上自己计划的觉悟，但是万一无法得到冥王却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只能够一点点地费尽心力自身修补破破烂烂的阿拉巴斯坦，更是需要提防周围的其他国家进犯。

毕竟，除却特殊情况，否则一般而言，世界政府为了昭示自身绝不冒犯其他国家政权的立场，是不会过问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的。而元气大伤的阿拉巴斯坦再怎么说也是一片广阔的领土，现在虽然周边的国家都与之交好，但是万一阿拉巴斯坦同时损失了国王军以及反叛军的战斗力之后，这份友好的态度就很难说了。

而反观娜美，她销售武器抢占新世界市场份额的做法，却是无疑风险极低且从容不迫。霞岚优异的杀人效率，使得它已经在新世界中那些相互撕咬杀戮的海贼之中获得了极佳的口碑，只要持续提供武器就不愁没有买家。而克洛克达尔和多弗朗明哥，看似从她的手上代售这些武器都给自身赚取了巨额的利润，但是他们却何尝不是娜美这件生意那天然的挡箭牌？

只要没人能够制造出比霞岚更有效更易用的杀人剑，那么在这冷兵器的市场上，这种专门用于杀戮的武器只会在新世界占到越来越大的市场份额，固然克洛克达尔和多弗朗明哥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但他们也只是拿到了一些最有用也是最没用的金钱而已。但娜美，拿到的却是真正可以影响这个世界局势的市场份额。

克洛克达尔当然是个坚强的人，而且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坚强，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分辨高低上下的矜持和脑子。虽然他现在依然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样子，甚至额头上爆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但这种情绪已经不再是愤怒或者恼羞，而是一种几乎难以忍受的不甘。

如果只是彼此双方的血统出身不同，克洛克达尔只会对此不屑一顾，他就算是再丢人也不会成为一个拿血统说事的废物。

如果只是彼此双方的力量大小不同，克洛克达尔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他本身就是赞同弱者就该服从强者的这种物竞天择。

但是...眼前的这个橙发少女，却是给了他一种，对方就是在脑子和大局策划上比他棋高一着的感觉。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努力和耗费，却几乎比不上对方仅仅不到一年之间所达到的成就，哪怕是他未来计划达成顺利地获得了阿拉巴斯坦这个国家，但那个时候对方的道路又会延伸到何种高度呢？

这是一种，在大局和计划上自身已经彻底落败的感觉，哪怕和对方并非敌人，但是比较起来自身处于下风的感觉显然是难以忍受的。

认输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都说千古艰难唯一死，但是对于充满野心并且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的枭雄们而言，死算得了什么？最痛苦的还是自己一切的努力和牺牲，却输给别人的结局。

咔嚓~！

被克洛克达尔右手握着的椅子把手甚至都在其攥紧的手指中粉碎，而其对面的娜美则是依然从容不迫地品尝着酒杯中的香槟，对于她而言，这种他人在自己面前认输的情景早就不值得稀奇了，唯一要说不同的大概就是，这次的克洛克达尔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枭雄罢了。

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这是娜美非常喜欢的古语，对于她而言，那些失败的对手都是犯了相同的错误，那就是他们都自以为自身的策划或者方案天衣无缝无人可及，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专精于一样技能的话，总会遇到在这个技能上更高一筹的对手，从而一败涂地。

所以，想要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唯一的做法就是同时准备两种甚至以上的杀手锏。如克洛克达尔这种一门心思想要占领阿拉巴斯坦寻找冥王，从而以武力这单独的一条道路达成心愿的人，对于娜美而言也的确只能算是很久以前的初级对手级别了。

克洛克达尔沉浸在不甘和愤怒中无法自拔，而娜美则是出神地回想着自己以往的记忆，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致。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长长的呼吸声才打断了这种寂静，坐在娜美对面的克洛克达尔却是再次开口，其语调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显然，这条沙鳄鱼到底还是顽强地挣脱了怨天尤人的精神陷阱，从而冷静了下来：“这么说的话，你是不会在货物的供应上有所限制的对吧？”

“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的确如此。不过，也不排除铁矿供应不上或者其他的天灾人祸。”

适时地回过了神，娜美也放下手里已经喝空的高脚杯，继而淡淡地开口回答：“不过，为了不至于做到一半就被政府空降下来的走狗抢走话语权，所以我还是很需要你和多弗朗明哥这两名七武海的名号支持的。所以，我们实际上是互相支持的关系，想要走的更远就得相互搀扶。”

“哼，好一个行事密不透风的小丫头，你这个年纪是真实的吗？”

克洛克达尔的脸上也总算重新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这和之前那种虚伪的假笑不同，而是一种带上了些许兴趣和探索感的情绪。而其右手也微微一抬，一道细细的黄沙灵动无比地卷起桌子中央的香槟酒瓶，继而给娜美手边的高脚杯重新斟满了酒水。显然，不管是野心也好头脑也罢，现在的娜美的确是赢得了这位沙鳄鱼的敬意，这种实打实的才智是无法作假的，而克洛克达尔还不屑于在这方面有所否认。

“我也觉得我好像是活了两辈子，谁知道呢？”

微微耸肩，娜美也客气地端起对方斟满的高脚杯，继而再度朝眼前的克洛克达尔举杯示意，而这一次克洛克达尔也很认真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高脚杯，两人遥遥示意后便不约而同地抬头一饮而尽。显然，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洽谈氛围，之前的那种只是判明是否应该弱肉强食的猛兽试探而已。

“多弗朗明哥那个家伙最近可是相当着急，据说四皇都盯上了他代售的霞岚，虽然那小子还不至于被轻易干掉，但是我正好也是想要让你扩大产量的。”

放下酒杯，克洛克达尔的语调也自然了起来，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对多弗朗明哥处境的幸灾乐祸，显然这就是对于生意伙伴的最起码信任了，对于克洛克达尔这个自诩不肯信任任何人的枭雄而言，的确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