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上界祖师传来神符,让我等布下法阵守护这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如今已经过了七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急,说是七日,就是七日,把一分一毫都算上,还差着些时日哩。”
开口的那一位乃是七圣中的大哥,名唤徐槐,他虽然看着是个七岁的孩童,但死的够早,反而其他几位老翁死的晚,都是些普通鬼仙,比不上他这汉末的老鬼。
几位在蒿里鬼国中修炼静候,忽而感觉到这黑暗当中涌现出无穷黑气,好似是什么仙圣用无穷伟力在九幽当中开辟洞天,那鬼气翻涌往外席卷而出。
众人耳边又传来一声巨响,这片鬼国刹那间涌起了无量光明,连头顶幽幽明月的光辉都一并遮蔽。
“这纯阳的炽烈之光照到普通鬼魂当中那还得了!还好事先布置好了法阵,要不然新来的小鬼都要被烧的魂飞魄散。”
几人施展法诀支撑出了一道幽幽的光幕,将这光芒拦住,等到三日过后动静消失,黑气当中的幽冥地界显示出一座庄严肃穆的森罗鬼狱。
十八地狱,七十六鬼司拔地而起,又从正中神殿当中发出几道玉符悬于半空。
想必这东西便是上界的敕封神符了,这事情祖师倒是没有传下消息,他们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
“诸位道友,咱们是接还是不接?”
“要不我再施展法诀问问上界祖师?”
人间招募些工人还要双方白纸黑字签订雇佣契约,几张敕封的玉符便想要赚得他们进了鬼司?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们名门正派不比没有后台的妖魔,守着自家福地也是长生逍遥,不用办事耗神耗力。正犹豫的时候,从天上传来一道亮光,一把莹莹的小剑落入徐槐手中。
这太阴剑令乃是鬼仙一脉的独门法宝,能够发出剑光伤人元神,被祖师带去上界后如今又折返回来,功效更胜往昔。
徐槐读完剑中携带的信息,也明白祖师的意思,对着众人耳语了两句,把那敕封的玉符接入手中。一道华光闪过,徐槐身上的道袍变成阎罗的官袍法衣,和周边几位同门说笑几声,化作一道流光进了幽冥鬼司。
…………
“嵩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呂秀才一首诗吟罢,又是长叹一声,他浑浑噩噩间也不知道自个为何到了此地。想着昨夜正在批阅公文,本以为是没开窗户,显得屋内沉闷,有些喘不上气,忽而心口一痛,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旁边路过几个轻飘飘的鬼魂,都是一脸茫然,被叫喊了几声也没有个回应。他正诧异的时候,眼前幽暗的月光下走来四个人影,近些看却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不由分说,压着他要去往七十六司清算善恶,
那马面要给他带个枷锁,旁边白无常面容偏善,头顶高帽上写着“一见生财”,拦住同僚后说道:“他一个穷酸书生,又是暴毙而亡,反正接下来的路也没有多远,这枷锁便免了吧。”
旁边黑无常怪笑一声,领着这书生兜兜转转一路走进这幽冥之中,那幽绿的鬼烟四处漂浮,黄泉路上都是死状奇异的鬼魂。
不少人维持着生前样貌,缺胳膊断腿的大多都是身穿军服的士卒。他们因为战乱落得个马革裹尸悲惨下场,往这蒿里国内走上一遭。
呂秀才想起圣人的怪力乱神之语,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设身处地,又该如何改变心境?好在这酸书生在小南极呆了许久,自个未曾修炼法术,架不住见识的太多,也不慌张,只是有几件心愿未曾了结,就这么死了有点憋屈。
等到了公堂之上,那矮个的阎王身上都是玄妙的黑白纹路,看不清相貌,他一拍醒木,像是学着戏文里的唱词,说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鄙人呂谦,乃是小南极中的一名教书先生,其后得人赏识,在官署中分管些政务……”
这治国的时间久了,就连酸秀才也历练成了相国,呂谦见到阎王也是不卑不亢,足见他的养气功夫。
“哦,这小南极又是何处?”
旁边的判官赶紧搬来生死簿,上面正写着呂谦的姓名籍贯,阳寿几何,平生又干过哪些恶事善事,他又向着阎王解释了一番小南极的情形,便听这仙人颇为老实地自谦说道:
“海外还有这么一个国度,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在仙人眼中,人间王朝的兴衰更替十分频繁,大概也就是一觉的功夫,这山下的王朝又换了一个姓氏,千百年内皆是如此,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小南极既然是海外的小国,民众加起来只有百万来人,也没什么稀奇的。徐槐拿起生死簿查验了一番又说道:
“查看善功竟然还是一位善人,平生连只鸡都未曾杀过。你既然是有福德之人,便去做个……”
他正要发签让这吕谦转世去当个富家公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却听到旁边的判官哼了两声,挤眉弄眼地在他耳边说了些话语:
“眼下阴司鬼狱草创,阎王手下正缺人手,这位呂先生既然能够治人,定然能够治鬼,就这么去往轮回,有些可惜了……”
还未曾扔下的签令被这鬼圣徐槐拿了回去,眼下七十六司大多都是空壳,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捉鬼还行,以他们的智力断案就有些吃力了。
他正想着怎么把这相国唬入麾下,便听到殿外有鬼卒禀告说着国度中来了一位地仙。又说她法力深厚,像是一轮大日一般照彻九幽,飞遁过来也没有阴兵敢于拦截,不多时便到了大殿之前。
第二章 蒿里鬼国(二)
“这鬼国里面好深厚的怨气,怕是因为天下大乱,无端横死的黎民百姓太多,心中怨恨未了,故而在黄泉路上痛哭哀嚎不止。”
程灵云使了个通幽的法门一路行至这地底鬼国,正瞧见怨恨之意弥漫在这蒿里国之中,却又被那幽冥地府镇牢牢压住,不得侵扰人间,短时间内催生不出什么邪祟。
地界之中极为隐秘地生出这番变化,后土凭借神通第一时间便已经知晓,要不是她暗自用法术通知了程灵云。这小南极的官吏魂魄被无常勾走,也不知道往何处去寻。
先前二人商谈的事项都在一一成为事实,九州上的生灵无论生在何方,暗中有这阎王管着,便掀不出什么风浪,迟早要守着别人的规矩。
只是仙人们又该何去何从,倒是让人颇为头疼,她对于上界的情形是一无所知,既不知道那些仙圣们是秉承先天一气所生还是后天修炼而成,那些飞升上去的各派祖师又是何种立场。
“若是师傅赤云子在此,倒是可以为我解惑,可惜我现在眼前是一抹黑,明明感觉这天地生出种种变化,灵气充沛更胜往昔,却又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她是修成纯阳元神的地仙,法体在这鬼国之中如同太阳一般照彻九幽,那些森罗的鬼气碰到她脑后金光便立时消融。
路上的鬼魂被鬼差押送着,看着一道金光从头顶上掠过,还以为是什么菩萨罗汉来下来普渡众生,大多数鬼魂生前都有许多憾事未曾了结,求着这位神通广大的仙人能够慈悲为怀,让他们完成心中遗愿。
程灵云哪里救的过来这么多人,叹息一声,直飞那深处的鬼府阎罗殿。此方世界是蒿里国,乃是一道玄妙的元气衍化成了洞天,古时便有幽冥间的鬼神在此居住,也不知道何时开始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