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所有人质疑的视线，米歇尔已然是面色涨红，他伸手抚胸，全力主张着自己的无辜，而听到这赌上自己源质的话语以及众多的证人，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打消了疑虑。

一时之间，各族的族长对于两人之间究竟谁说谎这件事开始游移不定，理论上来说双方都不可能，但是仔细想想似乎谁都又有一点机会，比如米歇尔放弃了【忠诚】源质，或者罗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手段能够躲过测谎。

如此的想法让众人屏住声息，干脆等待起母神的裁决，而在那主位之上，银发赤瞳的女人也陷入了纠结，她先是看看左手边，长久以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又望向右手边，自己一直以来心中最疼爱的孩子，一时间痛苦不堪。

两个人中无论是谁说谎，对母神来说都是一次严重的打击，而以过往的经历来看，则是罗亚欺骗她的可能更大一些。

定睛望着不远处的少年，母神赤色的瞳孔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然而最终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重新落于座位之上，发色与瞳色逐渐恢复正常。

“母神大人？”

“都坐下吧……不要再说这些事了。”

似是感到疲惫一般，语气带着些低落的母神如此说，而听到这样的命令，无论是罗亚还是米歇尔都只能重新坐回了座位，只不过两人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望着对面安然无恙的罗亚，精灵族长紧紧地握起拳头，明显对这个结果心有不甘，而另一边，望着低头情绪低落的母神，罗亚心中却没有多少死里逃生的喜悦，反而心中莫名的多出一股愧疚。

否认这些指控，保住自己的生命，这毫无疑问是对的，也是不需要有任何内疚的，但是刚刚母神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却让罗亚有些不是滋味。

那是一种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为了包庇罗亚而放弃追查的感觉，而事实上母神也确实将这件事一笔带过了。

重新拿起餐具，黑发的女人默默地开始了用餐，而看到母神这样的动作，在场的诸多大臣也立即跟随着重新开始品尝美食，掩饰着什么般的议论声在宴会厅内充斥着，然而所有人却已是心不在焉。

整场宴会后半段，无论是罗亚还是其对面的死对头都没有再次开口，两人都知道再次攻击对方会引起母神的不快，见此情况各族族长只能狂敲边鼓，一场晚宴就在这种粉饰太平中结束。

晚宴结束之后，各族的族长立即溜之大吉，米歇尔也在冷冷的瞥了罗亚一眼后离开，黑发的少年见此不为所动，然而正当他也想走出大门时，一位侍者却突然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传递了这样的消息。

“罗亚大人，还请留步，母神大人想要见您。”

神塔顶端，王座之间，黑发金瞳的女人望着落地窗外夜晚中的诸多城市默默不语，而在她的身后，黑发的少年则同样沉默的站着，跟随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

在得到侍者的消息并跟随其来到这里后，罗亚立即发现了窗边站着的母神，然而让他前来的母神却并没有立即与他说话，而是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看到这种情况，心怀愧疚的罗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跟着其一起傻站着。

好在母神麾下的种族不少都是夜间出没的，所以窗外的城市群中的几个颇为热闹，转移了罗亚的一些注意力，否则黑发的少年恐怕会觉得空气异常苦闷。

就在这欣赏之中，罗亚的心情逐渐平静，而在不知过了多久后，母神的声音也终于传来。

“明天开始，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哎？”

听到母神这突然的公布的消息，正欣赏夜景的黑发少年不由得一愣，心怀疑问的望向一边。

“母神大人，您的意思是……”

“带你来的时候你已经看到了吧，战争，已经开始了。”

“……”

在母神的提醒下，黑发的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不过心中却是悄悄警戒起来。

战争开始，这对于罗亚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和平时代暂且不说，在战争这个你死我活的环境下，能改变双方实力对比的他价值将会持续升高，而母神的目的也呼之欲出了。

是要逼我选择立场吗？还是说让我跟在她身边，强行绑上战车？亦或者是……抹杀？

想到这些可能的罗亚面容逐渐凝重起来，盯着前方的背影等待着母神的命令，同一时间做好了自残的准备。

母神的封印确实强大，罗亚一时间必定难以挣脱，但是利用【向死而生】这一希雅的祝福，未必没有点成功的可能。

做好了各方面准备的少年如此想着静心等待，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背对着他的母神在长久的沉默后却发出了一声叹息，她转过了身，金色的眼瞳中并没有算计，而是分离的不舍与眷恋，随后说出了令罗亚惊讶万分之语。

“……我决定了，你留下来。”

第五百五十二章 动容

通天之塔的顶层，银白月光的照耀下，黑发少年望着面前的女人，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罗亚曾经想过诸多的条件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不上战场，因为无论他的想法如何，当他站在战场上的那一刻，所属的那边就会被所有人默认为选王者所选择的那边，从而大幅影响局势。

如此好用的工具，在罗亚想来应该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放过的，所以黑发的少年推测先祖可能就是这样被母神绑上的战车，也因此对母神十分警惕，然而现实却与他的预想完全不同。

当窗前的女人说出要将他留下的话语时，罗亚的心中充斥着不敢置信，因为这毫无疑问是对罗亚有利，但是对母神毫无好处可言的选择，以至于少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反问。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让我留下？”

“……”

听到罗亚这样的问题，窗前的女人似乎有些惊讶，她的眼瞳微微瞪大，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良久后才缓缓的道：“战场……还是太危险了些，既然你想维持中立，谁也不选择，那就不要去了吧。”

“……”

在母神的解释下，黑发的少年陷入了沉默，他盯着面前带着些伤感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以来都并不了解她。

罗亚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母神，是在第一次出现时就严重威胁到他的生命，给他带来重压与恐怖的存在，因此罗亚的心中下意识的对其有着防范。

选王者的特殊地位，决定了无论是母神还是救世主都会对其极尽拉拢，所以面对她的好意，罗亚一直都是当做理所当然，因为在他的心中，母神就是想要利用他、拉拢他的支配者。

然而这一次，母神的决定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因为安全问题不让罗亚上战场，既不挟持强迫他，又不开口劝诱，这完全不是一个支配者该有的思路，也与少年的预测大相径庭。

如此的行为让罗亚不可避免的意识到，他对母神的定位似乎出了差错，而在转变角度，重新审视母神的各种行为后，一个新的答案也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少年的心中。

那就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