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七百岁,继任了王储的头衔,但按照龙族的传统来说王储并非一定就是下一任龙王,地位相当于龙王不幸死后随时待命的接班人。”
“因为我继承了最完美的血统,所以没有人质疑我的地位,但因为我不喜欢皇位,所以一直跟斯捷奇金住在龙王城郊区的阿特拉斯山上,”
“我谢绝了所有登门拜访的邀请,阿特拉斯山也因此没多少人知道是我的住处。”
“但是一天晚上,斯捷奇金给我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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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月亮挂得很高,把阿特拉斯山顶那座用白石筑成的龙馆照得跟雪山一样漂亮,”
“深夜十二点左右,斯捷奇金敲开了我的卧室门,我本来已经打算睡觉,但当我看清来者是谁,我还是选择了接待她,”
“——血族初代种伊丽莎白。”
“那时候魔界与人类世界刚刚结束第二次千禧年战争,本来伊丽莎白没有任何理由到阿特拉斯山来,但她还是不请而来,”
“她的头发很乱,很虚弱,连路都走不动,是斯捷奇金把她给扶到客厅,但她却牢牢护着她怀里那只用精灵布匹包成的婴儿袋,一个新生的血族婴儿躺在里面。”
“我想给她找些医生,但她不愿意,她告诉我那是她的亲生女儿,”
“审判庭已经知道她的女儿可能是血族通往晋升之路的钥匙,所以想方设法要截住她,她被迫无奈才选择乘坐第二十二号魔列车到阿特拉斯山来找我。”
“伊丽莎白把她的女儿交给我,拜托我把密瑟尔秘密送往血族王都寂静城,亲手交给初代种【赫卡忒】,没有做丝毫停留就匆匆离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非常钦佩她为了爱甘愿付出一切的勇气,也为她能承受一千年的非议与四百年撕心裂肺的痛苦而由衷地敬佩。”
无衣沉默地听着。
他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自从她受伤的四百年来,我每年都会到爱丁堡跟伊丽莎白坐着聊聊天,她从来没有露出过像今天这样开心的笑容,也从来没有在什么人离开后露出那样失落的表情。”
“也许是你身上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吧,但同样的,如果你选择拒绝,对她造成的打击也会非常大,甚至会摧毁她四百年来饱受摧残的脆弱精神。”
“当然,我也没法让你这么做,你也不能在伊丽莎白的世界里逗留太久,如果让她对你形成过度的依恋,在终将面临的分别时也很难割舍彼此,甚至会变成一块绊脚石,阻拦你们两人前进的步伐。”
“但我也希望你不要轻率地做出决定,别让自己后悔。”
“伊丽莎白很脆弱,她很容易就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算你不能真的理解,你也必须要直面她这份热烈的感情,”
“……你可以成为无情的弗朗西斯,也可以成为她最好的朋友。”
列奥卡尼娅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可她分明是在跟无衣交谈。
龙王禁卫一言不发地护送二人走到盥洗室前,这处原本是用来更衣卸妆和补妆的洗手间大门紧闭,像是正在接受女仆们的清洁与打扫,“就是这。”龙女公主朝无衣望过来,嘴角微扬,轻声说道,“去吧,她等你很久了。”
“但也别辜负了伊丽莎白的感情哦。”
说完,列奥卡尼娅朝无衣道别转身,与斯捷奇金一起离开。
就在她离开的同时,无衣听到盥洗室的大门吱呀声,染成赤发的白鬼转身回头,跟两天没有见面的密瑟尔对视,恍如隔世。
九十八、百年孤独
晚些时候,伊丽莎白卧室。
娇小的初代种在走廊上小跑,女仆们惊讶地看着她从走廊上跑过,有女仆担心伊丽莎白会不会突然累得头晕眼花摔倒在地,也有女仆接受了弗朗西斯的密令秘密监视伊丽莎白,想要跟上她,却都被伊丽莎白给甩得老远。
在昨天之前,伊丽莎白仅仅跑个一两百米就会气喘吁吁,可现在她一口气从正殿跑回卧室速度飞快,还是身穿礼裙提一只手提箱的状况,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其实无衣隐瞒了一部分病情,伊丽莎白的肝脾功能障碍直接导致她出现红疸,但让她身体虚弱的原因却另有其缘由——
血魔的器官与人类有共通之处,心肝胰脾肾样样都不能少,而且彼此联系,若一方出现功能障碍甚至是缺失,必然会导致其他器官的正常运转出现异常,让伊丽莎白体能大跌的原因就在于她的心功能,也就是无衣最熟悉的“心力衰竭”,心力衰竭最主要的表现就是累,甚至会诱发心脏骤停。
当然,伊丽莎白接受了无衣的器官重塑术,加上她本身持有完美的不死性,自然把身体给重塑成了最完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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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很喜欢跟人在宴会上喝着血酒聊天。
魔界的宴会很少牵涉到政治,特别是许多贵族一同参加的大宴,只有在宴会前才会有各方贵族的暗中较量,真正到了宴会场上大家都会选择胡吃海喝,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跟其他贵族们聊天。
但是,伊丽莎白这样子确实很少见,她平时巴不得一起床就离开卧室到其他地方去玩,除了睡觉以外片刻都不在卧室里待,怎么现在突然就提着手提箱朝卧室跑?
看她满脸期冀的模样,就好像卧室里有什么人要去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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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伊丽莎白一把推开卧室大门,女仆与仆从们全都被她甩掉,走廊上空空如也,伊丽莎白兴奋地喘过两口气朝屋子里叫道:
“无衣——!”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有樟木城毕达哥拉斯的夹心面包,还有朱丽叶给你画的礼服裙子!”
伊丽莎白开心地打开手提箱朝沙发走去,想要跟坐在沙发里喝茶看书的鬼人萝莉展示自己带回来的礼物——
但是,沙发上却没有看见应有的身影,娇小的初代种茫然地眨眨眼睛,沙发没有被人坐过的痕迹,桌上的水杯也都倒扣在碟盘里,饮料没有被动过,茶壶里也没有甘甜清新的清茶,一切都没有变化,就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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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不在吗……?”
少女喃喃自语道,双肩垂落,手提箱随着她肩膀的耷拉而垂下,能听到夹心面包和图画纸张在箱子里的摩擦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