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
玻璃杯彼此碰撞的轻微响声,伴随着碰杯时的礼让声在鲜血宫殿的深处回响。
直到此时,才能在昏暗的灯光中辨认出两个影子:
身披黑色斗篷遮掩面容的青年血魔端起手中的半杯血酒,仰头饮尽,血液在口腔舌尖流转,细细摄取这份古法炮制的美味。
“不愧是你多年的珍藏,味道就是不一样。”
“再怎么藏也就那样了,酒就是拿来给人喝的,要是不让人喝还能叫酒吗?”
熟悉的男声,有三分沙哑七分疲惫,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长久的沉睡。
琼道尔随手丢掉空空如也的酒杯,玻璃杯在黑暗中划出旋转的弧线,本应落地摔得粉碎,却被毫无征兆的血潮给吞没,无影无踪。
刚才的男声正是从血潮中响起,随着这片血色的海浪退去,空旷昏暗的鲜血宫殿里忽然多出第二个人,就是刚才那声音沙哑疲惫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血魔贵族的宫廷装,血液染红了服装面料,挺拔的衣摆与燕尾衬托出华贵的气质,只是不经意的一瞥,血瞳中那道摄人心魄的光便映出一道锐利的眼神。
“很难见你到这来,琼道尔。”血魔出声说道,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干涩。
“可不能这么说,审判长,我们上次在爱丁堡不是见过吗。”
琼道尔笑着走近到血魔贵族身边,朝他说道,见琼道尔走近,审判长微微皱眉后退半步,故意跟他拉开距离,不愿靠得太近,“这是何故呢,在你的鲜血宫殿里没有任何人能制住你,这样完全没有必要嘛。”
“不,我只是怕弄脏你的衣服,要是我的血印到你身上可是洗不掉的。”
“一件衣服而已,换掉不就好了。”
“……哼。”
冷哼一声,审判长再次退后两步,左手一抬,不知来自何处的光芒便将昏暗的鲜血宫殿给照得敞亮,巨大的八根楼柱,血红的长条地毯,中央是圆桌与七张座椅,彩色琉璃花窗上绘制了引领世人的弥赛亚与出浴的阿佛洛狄忒,寂静城西部贝尔法斯特城,这里毗邻西海,有魔界最好的产酒地之一大洋酒港,与黄金酒港和南部的白沙酒港齐名。
而这里也是血魔审判庭的最高中枢,在政治地位上甚至要超过王都寂静城,特别是在血魔王权衰落的现在,审判庭是唯一能代表集体地位与意志的组织。
“弗朗西斯死了。”
琼道尔开口说道。
唐纳德没有回答琼道尔这句话,沉默地点头。
“我知道,我的投影体也参与了那场宴会,我看完了全过程。”
“……哈哈,我的记性也越来越不行了,居然把你给忘了。”琼道尔摆摆手,挺直腰杆与上半身。
随后,他继续做出叙述。
“那可真是一场惨案啊,弗朗西斯身死,伊丽莎白失踪,只剩下刚刚完成晋升的朱丽叶独自撑起这片偌大的领土。她真的能胜任吗?也许只能用时间来验证。”
“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另一些有趣的东西——”
琼道尔抬手,指向身后那副彩色琉璃壁画,上面画着出浴的阿佛洛狄忒,“与【血夜】生前做出的预言一模一样,弥赛亚饮下了阿佛洛狄忒的鲜血,换取强大的力量用以对抗弗朗西斯,但代价也十分苛刻。”
“按照最初的预言,她本应在爱丁堡大宴上死去,【弥赛亚计划】也将在那时候完成,至于阿佛洛狄忒……她来自大海另一头,自然也将回归那座禁绝的孤岛。”
“这是我们曾致力于履行的预言,也是文森特霍华德乃至弗朗西斯全力推行的计划,旨在将弥赛亚之血灌溉大地唤起全新的力量,为血魔带来崭新的未来。”
“只不过,计划失败了,如果世界严格按照【血夜】做出的预言来进行,那弥赛亚必然会死在爱丁堡。可是她不仅没有死在那,反倒将弗朗西斯给击杀,而且伊丽莎白也选择换血救她,几乎是在最后关头扭转了这既定的未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尊敬的议长。”
唐纳德默不作声。
身为审判庭议长,初代种【谦卑】唐纳德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当然也包括了这一条只有初代种们才知晓的预言,甚至连伊丽莎白都不知道。
【血夜】赫卡忒曾经连通了星界顶层那至高的神明意志,从创造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那里得到了这条预言,琼道尔得知后通过某种方式让文森特发动了五阶法【密斯特拉·通晓传奇】,这才促使赫卡忒展开后续计划,可这个预言的内容却出了差错,密瑟尔不仅没死,反倒与无衣一起秘密前去翼人国的首都橡木城阿特涅安,与之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人,但是,唐纳德并不想过多的介入其中,这有悖于审判庭的宗旨。
“……我说过,琼道尔,”唐纳德出声说道,“我不会介入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说过。”
“一则预言不会带来全新的未来,血族不会因为预言就停止前进,事实也证明了这预言的错误,不需要再继续执行弥赛亚计划。”
“哎呀呀……我尊敬的议长阁下,我可没说过要躬身自行地去延续一个已经没用的计划。”
血魔青年笑着行礼,脸上笑容灿烂,似乎把自己给当成了调侃对象。
“【弥赛亚计划】是无用的,但它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问题,最根本的原因依然在于这一则‘预言’。”
“霍华德过于追求效率选择对阿佛洛狄忒动手,遭致了恶鬼的报复,至今卧床不起。”
“弗朗西斯过于小心谨慎,缺少了最根本的果断性,被弥赛亚在最后关头绝地反击。”
“而这一切,都在于他们对预言的错误理解,所以文森特并未单纯站在预言的角度上去考虑,他在弥赛亚的【世界】中说出了计划的本质,从这里开始,他便不再是这项计划的最初执行者,而成为了与我同行的‘调停者’。”
唐纳德眉头紧皱,盯着面前这面露微笑的血魔青年,灵能压力逐渐升腾,鲜血宫殿在他的威压下沸腾颤抖,琼道尔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地正面接下,笑着说道,“放心吧,尊敬的议长阁下。这是我自己的计划,我不会强迫你加入。”
“我要请你做的,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小小的要求你不会拒绝我吧?”
说完这些,琼道尔笑着拂袖转身,踩着血色地毯踱步离开。
屋子里回荡着枭的怪笑。
四十四、未曾料到的交谈
深夜,橡木城阿特涅安。
无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记忆中断在临时制作的办公桌前,那时候自己应该是配完药正在思考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治疗,一大堆事情堆在一起忙活得不可开交,突然静下来很容易就会感觉到疲惫,于是无衣就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没料想这一睡就直接睡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从趴着的姿势变成躺着,背后是一张病床,身上盖了床阿特涅安城里很常见的羽绒被,还挺暖和,应该是有人把自己给弄到床上来休息了吧……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