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是她赢了，她这样确信着。

然而——

当她的视线逐渐向下推移时，瞳孔骤然间皱缩。

什么！？

出乎意料地，一把明晃晃的细剑竟然就指着自己的大腿上。

剑锋在白皙的大腿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虽然没有刺入，但却是在自己完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显得极其惊骇。

她明明看到老师的剑应该是在另外一只手……

——是第二把剑！

苏小小幡然醒悟，她以前从未见过老师使用过两把剑，竟然！？

但明明有第二把剑在，他甚至可以在苏小小没察觉的情况下，先一步刺穿对方的身体，他却没有那么做。

白发老者身躯还在流淌着鲜血，他脸色苍白虚弱地笑着，沉闷的音色在喉咙里震响。

“呵呵……”

“想不到从前一直教导你。”

“结果最终却是我失去了决意……”

34.最伟大的骑士

白发老者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将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和剑，嘶吼了一声将剑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苏小小趔趄地向后退了几步，握着剑的手指在微颤着，冷寂的神情上出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木讷。

“看到了吧，苏幕遮。”

白发老者闷哼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用剑维持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面目狰狞地忍受着疼痛。

“这就是在战场上没有决意的下场，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苏小小侧过了脸，她没想过那样严厉的老师竟然会对自己留手，尤其是对血族嫉恶如仇的他。

“老师，如果我告诉你，是血族在彼方战争后救了我，我只能作为血族才能重生，你会谅解我吗？我和伊芙兰从来不会伤害人类，我们能够避免这场殊死的搏斗吗？”

这是一个苏小小还没问出口就已经知道的答案，但看到老师动摇了的决意，她还想最后做一下争取。

“不会。”白发老者眼眸变得有些浑浊，冷冷地笑了一声，“血族即是血族，在我的眼里，没有什么可以不灭却的血族。”

这是老师的执念，苏小小从见到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很了解自己的老师，知道那究竟是多大的执念。

和老师说明自己的情况，没有任何效果，根本无法避开这场战斗。

从一开始，就必定会出现一方必定落败的局面，就算她发自内心不想和老师战斗，迟早也是要被找上门来的。

苏小小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老师的身旁，凝重着脸色皱起了眉，轻声地说道：“是因为薇薇的事情吗？”

“呵呵……是我的过错。”提起薇薇这个名字，白发老者的面目顿时又瞬间苍老了几分，他的神情充满着愧疚和懊悔。

“当初我便是没认清血族的真正面目，以为血族中会有好战嗜血者，也会有和平可怜者。遇见了那只受伤的血族，因为不必要的善心而收留了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决定。”

这关乎老师的小孙女，薇薇之死。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老师曾收留过一只濒死的血族。

一只可怜的血族女孩，不知道是从哪里而来，身上的气息也十分微弱，老师本想直接灭却掉她，但却看到了血族女孩求救和惊恐的眼神，伫立了许久后，他最终没能杀掉她。

他将她带偷偷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免得她就这样冻死在外面，苏醒之后的血族女孩也对人类很善意，非常感激老师的救命之恩。

那位血族女孩暂时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之后便留在了家中，帮忙一起做做家务，和薇薇也相处得很好，老师也将其当做第二位孙女来对待。

但是，血族是需要鲜血才能够生存下去的。虽然老师收留了她，但却因为自己是神圣教会骑士的身份，绝对不允许血族女孩去伤害人类，不允许去吸食人类的鲜血。

他作为光明的象征，偷偷救下了代表邪恶的血族，已经是他能够做的最大限度，不可能放任邪恶去残害人类。

无论血族女孩怎么说，不会杀掉人的，他坚决不同意。被拒绝了之后，血族女孩只能饿着肚子蜷缩在了床上。

每天都在饥饿中度过，卷着被子感到极其疲惫，连家务也已经完全做不了，知道这样情况的薇薇很担心她，听到她一直在喊着好饿，便经常拿一些吃的送来给她。

可是她不吃，明明很饿但却不愿意吃东西，薇薇很不明白，她不知道那是血族，年幼的她甚至连血族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将近半个月，血族女孩以及尽可能地忍受着饥饿的痛苦，拼命地在延续自己的生命和克制住自己伤害别人的冲动，不断地在坚持着，一次又一次突破饥饿的极限。

终于，直到那一天来临了。

薇薇很奇怪为什么血族女孩一直喊饿却不吃饭，这样下去真的是会死掉的，她便亲自熬粥送到床前，想要喂着她吃下去。

然而血族女孩那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对鲜血的无比渴望胜过一切欲望，那已经变成了超越了饥饿和生殖的渴求，是只有血族才会明白的痛苦感受。

血族女孩失去了意识，身体被本能支配，在薇薇送米粥来的那一刻，她发动了攻击。

当老师回到家时，只剩下了一地打翻了的米粥，和薇薇几乎被吸干了鲜血的躯体。

肇事者的血族女孩在之后或许是清醒了过来，无法接受是自己杀掉了薇薇，在后院用银制武器也自杀了，化为了一片黑砂。

在那之后，老师对于血族，不再会存在任何怜悯和理解，只要是血族，在他的眼中便是敌人，必须要灭却。

无论是谁都一样。

因此在苏幕遮曾经同样是看到了一位血族女孩身负重伤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没忍心去杀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