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德文回到埃洛瓦，她也不能再光明正大地旷工摸鱼，得去履行身为守备军统领的职责了。

在莱妮雅去通风报信的前一刻钟，王宫里的忒莉莎见到了柏德文。

加冕为魔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柏德文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稳定，时常会陷入无理由的狂躁嗜血状态。

为了让柏德文学会控制魔王之力，也为了强化他的力量，影魔君主将他召集到深渊界，准备了数道试炼，来一步步提升他的实力。

这次归来，柏德文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他的金色发丝被深渊魔力染成了纯紫色，眼眸深处内蕴魔光，狂躁的毁灭气息收束于身体内部，隐而不发。

他走到忒莉莎身前时，让忒莉莎感受到了极为沉重的压力，心脏也加速跳动起来。

只有在面对恶魔君主时，忒莉莎才会有这种感觉。

经历过深渊界的试炼，柏德文已经拥有“君主”级实力，距离真正的魔王并不远。

忒莉莎心中有些失神，喃语道：“你终于回来了。”

柏德文伸手挑起忒莉莎的下巴，抿起嘴角，露出高傲的笑容：“你应该称呼我为陛下，念在许久未见，我原谅你这一次的无礼。”

忒莉莎摆出惶恐的架势，拱手鞠躬，“欢迎您荣耀归来，柏德文陛下！”

柏德文松开忒莉莎的下巴，转过身，说道：“我听说这段时间，埃洛瓦乱象丛生，甚至有平民反叛帝国，袭击军队攻占街区？”

忒莉莎收拾好情绪，沉声回应道：“确有此事。”

柏德文道：“我在离开前将帝国托付于你，你似乎并未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在获得力量之后，柏德文变得比从前更为孤傲，也更让忒莉莎讨厌。

但忒莉莎知道她现在不是柏德文的对手，这种傲慢她只能默默忍受。

“很抱歉，魔王陛下，按照您的嘱咐，我尽力保全了两大军团的力量，但帝都这件事……”忒莉莎道，“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

“只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在挑事罢了，抓一批，杀一批，问题就能解决，你身为影魔策士，会不知道这些手段？”柏德文的语气很是不满。

忒莉莎辩解道：“君主大人降临后，族群内又有数位高阶影魔降临，他们的地位和实力都比我强，有些事情不由我做主。”

柏德文脸色阴沉：“荒谬！我委托的管理人是你，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陛下恕罪，我并不是在找借口，一切都是实情。”

忒莉莎掏出一个水晶球，在墙壁上投射出影像。

画面之中，忒莉莎提议用血腥手段镇压暴乱，但另一名高阶影魔提出反对，理由则是“没有牧场主会把圈养的动物赶尽杀绝”，忒莉莎提出异议，但并未说服那几名高阶影魔。

作为玩弄阴影的恶魔，忒莉莎有的是办法修改留影宝石里储藏的内容，这些画面是她转嫁拼接得到的，就是为了应付柏德文的责难。

新晋的魔王看到这段画面，脸色越发难看。

他紧紧地盯着忒莉莎，眼眸深处的魔光无比深邃，沉声说道：

“我刚成为摄政王时，帝国的敌人是迂腐的王室残党，我不顾父辈劝阻，将那些残党统统放逐到了西北冰原；后来我掌握帝国权柄，觉得最大的威胁是西陆，那些胆小鬼迟早会突破天堑防线，来进犯帝国，所以我一直命人研究天堑屏障，以期获得先出手的机会。”

“再后来，我参透了魔王之力的奥秘，西陆人不再是威胁！深渊界的试炼一个个被我征服，我离魔王的权能越来越近，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忒莉莎低下头，“柏德文陛下，我并没有背叛你，只是身份所限……”

“拉托乌什君主已经跟我说了！”柏德文的声音抬高，“埃洛瓦的乱象是梅亚在搞鬼！这是阿南刻的惯用手段，你明明知晓此事，却什么都没做！”

“拉托乌什君主的分身遭遇袭击时，你非但没有贴身保护，还借机调走了其他几位高阶影魔，到底是何居心？”

“君主还说过，你与人类方的勇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你不是密谋者，也与此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本不想相信，因为你说过要让我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如此信任你，甚至将帝国托付给你来看管！”柏德文欺身逼近，“但是你呢？在看到你时，我窥见了背叛！”

柏德文再度伸手，这次不是去挑弄忒莉莎的下巴，而是握向她的脖颈。

魔王带着怒意，眼中的光芒越发流转，仿佛一口深井。

忒莉莎后退数步，躲开了柏德文的手，她抬头看了看柏德文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魔眼吗？没想到你能在试炼中觉醒这种力量，真是失策。”

虽然分不出具体型号，但那双光晕流转的眼睛并非普通眼瞳，而是被魔眼改造后产生的异象。

忒莉莎的话也算是挑明了身份，她看着怒气勃发的柏德文，嗤笑道：“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不背叛。”

“你不愧是拉托乌什亲自挑选的代理人，和祂的性格一样恶劣，令我厌恶。”

表明身份之后，忒莉莎的态度也不再谦卑，而是显露了高阶恶魔应有的锐气，“你们狂妄自大，偏执愚蠢，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什么都能掌握，别人都是卑贱的存在，可事实上呢？你们都被魅魔玩弄于股掌，脑容量比最低等的劣魔也好不到哪里去！智者屈从于愚者之下，还要受到轻视和怀疑，令我感到屈辱！”

“还说信任我？把我当成好用的工具罢了！”忒莉莎道，“你们从不会花时间了解我的所思所想，不会在意我的感受，天天都是陛下、君主，强调自己的尊贵身份，强调对我的掌控权——我知道深渊从来如此，帝国也从来如此，高低贵贱一如天定，鸿沟不可跨越！”

“我本可默默忍受这一切，但是我见到了不一样的光景！”

忒莉莎笼罩在袖子里的左手，轻轻握着红茶杯里的汤匙，嘴角挂着讥讽嘲弄的笑容：“就算是条狗，也有找个待它更好主人的权利，我一个高阶恶魔为什么不能背叛你们，选择更好的去处？”

“不可理喻！”柏德文面色铁青，手掌前伸，“既然选择背叛，就永堕暗血之狱吧！”

阴影与血色在忒莉莎脚下绽开，锁链成型的刹那束缚住了忒莉莎的大半身躯。

柏德文的魔眼徐徐转动，忒莉莎的脑袋里涌起阵阵灼热感，仿佛有一团火在识海中燃起，以她的灵魂为养料，要将她烧为灰烬。

忒莉莎嘴角溢出鲜血，她低声一笑，化为一团迷雾，躲避了锁链的束缚，朝窗外掠去。

柏德文的动作慢了一步，追出去时，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烟雾在远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