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个清秀的男生,眼见我扇了这人一巴掌,兴冲冲地看热闹,见我看向他,顿时转移开视线。
我看着在前台后面嚎叫的胖子,笑道:“有什么不对劲?你连我哥都敢上手摸,你他妈觉得对不对劲?”
龙哥站在前台后面,她低着头,咬着牙,两只拳头微微攥起。
我把可乐放到一边,倚在前台上,笑道:“你之前不是被车撞了吗?我说这老板为什么天天给我打电话,让你去上班,还挺着急的……我一看,这他妈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龙哥不说话,她低着头,只是咬着牙,像是只即将发飙的猫,雪白的头发柔顺地披散下来,遮住了脸。
我凑过去,想看看龙哥被遮住的表情。
我轻声道:“你行啊,白海龙,你为了躲着我,是真能忍啊。”
“你是白海龙吗?小姐姐?这死胖子这么摸你,你不一脚给她踹废了?你想想你当时一人单挑老公鸡一帮的时候?你想想网咖那几个王八蛋来这闹事的时候?”
龙哥不吭声。
我轻声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就这样住在我家不好吗……你中学学历,就是端一辈子的盘子,当一辈子的网管,干一辈子受苦受累的活儿,被人摸着,赚那点破钱……”
眼前这个娇小的女生,她紧咬着牙,身体越来越颤抖起来——
我凑过去,轻声说:“你就在我家住着,一直住,我家底儿还算殷实,能养得起你一个白海龙……你老老实实的在家玩电脑,玩你的地下城,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白海龙?”
龙哥握紧拳头,身体的颤抖越发越强烈起来,她压抑着声音里的怒火,说:“陆仁,这么说,你真当我是条哈巴狗了啊。”
“在我家有什么不好?”我轻轻拍着桌子,问:
“你在家呆着,想干嘛就干嘛……我不会花钱,这些年的生活费我都攒着,要房有房子,要水电又水电,你想抽烟我给你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为什么这死胖子摸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揍他?为什么非逼我动手?”
“我没逼你动手。”龙哥轻声说。
“是啊,我自己动的手,不怪你。”我笑出声来,我问:
“我懂了,白海龙,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心?”
龙哥的身体颤了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以前咱俩是tm兄弟……”我轻声笑了笑,站直身体:
“很好啊?没毛病,我也觉得自己很恶心,咱俩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了,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恶心吧?是不是恶心到让你觉得想吐?所以你才觉得恶心,才会逃?”
“可以,白海龙,你有种你就躲我一辈子!这个死肥猪摸你,你都不觉得恶心,你只是看我恶心,那好啊,那你就永远也别找……”
我说着说着,眼前的龙哥抬起头来。
我愣在原地,心脏突然揪了起来,像是被人抓住拧了一把。
她宝石红色的眼睛里带着倔强,只是不知怎的,她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汇聚在下巴上。
“陆仁。”她轻声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还兀自发愣。
龙哥已经绕过那个还在惨叫的胖子,从我身边蹭过去,用胳膊挡住脸,冲出门去。
我傻愣愣地看着门口。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沉到很深的地方,空落落的。
龙哥出门之后就没再回来过,我站在网咖的前台,那胖子依旧躺在地上哀嚎。阳光从打开的窗户洒进来,洒在地上,透过空气中的微尘,很亮,有些刺眼。小花双手拄着拖布,站在厕所边上,看着我,表情有些无措。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拿起桌子上的可乐,可乐的底部被砸平,我看了一会儿,把可乐启开,喝了一口。
网咖的会员里还剩三个小时,在我坐的地方,屏幕上的水晶爆炸,胜利两个字映在屏幕上——我突然没了玩游戏的欲望,我今天本来不想玩游戏的,在玩联盟剁吊这句话说了不下十多遍,可我今天为什么来网吧?
我就这么拎着可乐,下了楼,出了网咖的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附近就是一所大学,背着双肩包的学生来来往往,聊天,打闹,有的学生跃跃欲试,往我身后的网吧走来,让开我,径直上了楼。
我拎着一个易拉罐,时不时喝上一口,像是拎着一罐酒,上午的阳光很暖,但风很冷,吹在我的身上,路边的车时不时鸣两下笛,在无所事事的上午显得很舒适——龙哥走后,我的心就一直这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这么悬着,空落落的。
到家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房间里空荡荡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漆黑的笔记本电脑,跟一些编程的理论书籍摆在一起。
龙哥的房门开着,里面干干净净——我从之前就一直没有进过龙哥的房间,这些都是她收拾的。
龙哥在家的时候比较邋遢,不怎么喜欢把东西摆整齐,我能想象到上午的时候,龙哥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然后站在电脑桌面前,一点一点的收拾,蒙蒙亮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面无表情地收拾桌子。
我把易拉罐放在桌子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茫然地盯着茶几——阳光透过纱窗打进来,电视就在前面,没开电源,黑着屏,但我不太想看电视,也不太想玩手机。
我在想,龙哥去哪了。
进家门的时候,我曾经抱有一丝希望,我希望一开门,龙哥堵着气,坐在电脑桌前面,她开着地下城,见我回来,也不跟我说话,气鼓鼓的——但此时,龙哥的房间很干净,一尘不染。
我想起龙哥从网咖出去的时候,她当时侧过头,表情像是很失望,夹杂着嗔怪,也像是委屈,我看着那表情,心里突然就咯噔一声,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从心底悬起来,没坠下去,就悬在空中。她宝石红色的眼睛很湿润,湿润到,水汽都聚拢在一起,然后顺着白嫩的脸颊,流淌下来。
当时去网咖看见龙哥,她无所事事地撑着脸,打着游戏,其实我的心里很烦躁,我真的不懂,在我家,她可以吊儿郎当地玩电脑,她可以盘腿坐在电脑桌上,懒洋洋地伸个懒腰,露出紧实的小肚子,她可以在我家抽烟,她饿了,我也可以给她做饭——多好,她什么都可以在我家干。
而我的报酬,只要她在我家,就足够了。
在天台那次,其实她没说错,我确实是个恶心的人,我对铁了三年的兄弟有了非分之想——但是白海龙,我就那么恶心吗,恶心到那个人摸你的腿,你都会无动于衷,就是害怕丢掉那个工作,恶心到不敢在我家住,恶心到不择手段地躲着我?
我仰头干了那杯可乐,把罐子放在桌子上。
白海龙,我要问个明白。
是不是,我真的不堪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