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混乱中，我终于手忙脚乱地给老韩解释完了，她狐疑地看着我，抱着膀子——好在我也真的没白养龙哥，她还帮我帮腔，老韩听完之后，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玩扑克，输了脱衣服？”老韩咬着一半嘴唇，红着脸：“你们倒是挺会玩啊。”

龙哥嘿嘿讪笑两声，我也苦笑。

老韩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床上。明海正披着被子，垂着小脑袋，羞愤欲死地换着衣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换好衣服之后，她衣冠不整地跳下床去，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前，还不轻不重地撞了我一下。我也只得苦笑。

此时折腾了一顿，龙哥也窸窸窣窣地在被窝里穿上裤子，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估计是也有些困了。而老韩费劲地架起老沈，把她扳回了房，我叹了口气，先前的酒劲还没过，正巧窗外月光挺亮，就准备出去散散步。

我刚出门，老韩也正巧从旁边的房间出来，她扎着一个马尾，额前头发有些湿润，估计洗了把脸，她扭头看了我一眼，浅浅地笑了笑：“出去逛啊。”

我点了点头。

老韩掐着腰，仰着脑袋，似乎很无奈地看着我，半晌后，她叹了口气：“你真是快给我吓死了，一进屋，就看见你把老楚按在床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她现在在屋里抱着腿，也不说话，你看看你干的事儿。”

我一听也有点无语，只得笑了笑。

“以后不准这么玩啦。”老韩轻声说：

“我会伤心的。”

我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我看了老韩一眼，她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一时间，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走廊里很安静，隔壁房间的人大概都睡了，地面是很长的红毯，看起来没有灰尘，大概光脚走也没有问题。我俩都闷声不吭地在走廊里走着，气氛有些微妙地尴尬。

如果跟朋友在一起还好，我自己跟老韩呆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前她在路灯下跟我告白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我跟老韩像是有种奇怪的默契，自那之后，谁也没提这件事。

旅店外面是漫长的道路，路上没什么人，道路延伸，一直到海边，海上的景色很美，淡紫色的天空点缀着繁星，繁星正中，月亮悬挂在天上，照亮波光粼粼的海。

老韩说：“陆仁。”

我转过头去，老韩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烟盒是一种很单调的雪白，脸商标都没有，上面只用镀金描了一个金色的叶子。她把烟盒递给我，说：“给你的。”

这烟是这儿的特产，里面的每一支都是手工卷的，而且不止是普通的烟草，里面还添加了些这儿特有的香料。刚来海边的时候，我曾经跟老韩说过，我说这儿的烟挺好的，要是有机会去买一盒——我突然想起她消失整整一个下午，我们吃饭的时候，她大概就揣着兜，扎着一个晃悠的马尾，寻人就问，问哪里卖这盒烟。

我拿着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谢啦。”

老韩没说话，她垂着眼，眼里有些微微的暗淡。

我把烟盒拆开，抽出一支点燃，烟草很香，里面有薄荷的气息，还有某种不知名的香料，像是麝香，味道里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我跟老韩一直这么逛着，月光打在我俩身上。

这条道路很长，沿途有一连串的摊位，大多数是海鲜烧烤，还有炒面，咋沙包的摊位什么的。而此时，这些摊位没有顾客光顾，那些店长也大都弯着腰，收拾着铺子上的东西。

我跟老韩就一直这么走着，期间谁也没有说话，她双手按着衣摆，垂着头，盯着被月光照亮的地面。而我也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

这条路就这么直接走到了头，眼前在没有路了，只是一处悬崖，悬崖下面激荡着安静的浪，微凉的海风扑鼻。

我把烟屁股扔到脚下，说：“咱也早点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就这么瞎逛也没个头。”

老韩轻声道：“瞎逛逛呗。”

“哪儿还有什么逛的啊，就这么瞎逛有意思吗？”我叹了口气。

“也是，瞎逛确实挺没意思的。”老韩点了点头，认同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我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这一天我都没怎么抽，憋坏了，我拿出一支叼到嘴上：“干啥有意思的，上网啊？”

老韩突然说：“陆仁。”

我没吱声，正掏着打火机，突然一个身影钻到我怀里，很温暖，她紧紧地抱着我。

我身体一僵，低下头去。

老韩仰头看着我，皎洁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本就显得白皙，此时像是在发着淡淡的荧光，她微眯着眼睛，眼睛里莹莹润润，有些迷离，倒映着天上的月光。

“来接吻吧。”老韩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轻声说。

我僵在原地，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老韩看着我，淡淡地笑了笑，把我叼着的烟拿下，说：“抽烟不好。”

“陆仁，你是我的初吻，我是你的初吻吗？”

然后，她闭上眼，踮起脚尖，逐渐靠近我的脸。

那一刻我的心脏跳得很快。

我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单薄而柔软的嘴唇逐渐靠近——这一刻的老韩很可爱，她闭着眼睛，像是一个春心萌动，只想索吻的少女。

可爱。

那一刻我僵在原地，我的脑子里回想起很多东西，也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想不起来老韩还是男人时的样子了。

她在庭院的树下蹲着，缩在我怀里嚎啕大哭，她穿着西装坐在葬礼的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她穿着短袖短裤，认真地练习突破……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穿着卫衣，或者穿着运动服，脑袋上扎着活泼的马尾。有时候偶尔看着我，会眯起眼睛笑，像是两枚弯弯的新月。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她闭着眼睛，逐渐靠近我的脸，突然一踮脚，在我的侧脸上啄了一口。

我傻愣愣地捂着脸，看着老韩。

她逐渐睁开眼，看着我，朝我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把双手背在身后，轻声道：“开玩笑而已。”

第一百零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