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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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他的矿泉水换成了高浓度醋精,急性食物中毒,他去医院洗胃,老师也焦头烂额,就连课都不上了——碍于这小子确实有点狗屁权势,加上他爹也是个爱咬人的主,于是就揪着这件事不放,一定要老师拿出个说法。

校长对此事高度重视,老师们在上课的时候挨个把人叫出去问话——当然也叫上了我,因为陈丰以前总是热爱欺负我,以前班主任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倒知道语重心长地跟我讲道理,但事情真不是我干的,于是我如实否定。班主任软硬皆施,软磨硬泡,厉声怒吼,见我一问三不知,于是也只得迟疑地放我走了,放我回去上课。

叫人喊话是按照学号来分的,我的学号很靠后,所以自打我回到班级里之后,教室就沉寂下来。英语老师继续在台上讲课,再没有人把学生叫出去问话,透过窗户,我看见教导主任正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

莫名其妙地,我看了眼身边的同桌,他的脸色很惨白,窗外的光照在他的眼镜上,反着明晃晃的光,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

这小子的学习成绩很好,加上那铁面无私的性格,老师们都一致认为这是个好孩子,所以在全班人都被叫出去喊话的时候,唯独没有叫上他。

我拄着腮帮子看他,教室里很静,他一如上午一般,面无表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自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情,热爱衬托自己伟大之处的人,内心通常都是弱小的——他们做事的动机甚至经不起轻飘飘的询问,若是问了,就把他们打回了原型,或是嬉笑着打哈哈,或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做出蛮不讲理的样子。譬如说,我很早就知道陈丰看我不顺眼,当他朝我扔纸条的时候,我先是打了他一顿,然后问他为什么要朝我扔纸条。他当然答不出来,他梗着脖子傻愣愣地看我,从此他就学会了跟我做事要讲道理,再也不向我扔纸条。

因为他打不过我,我跟他讲道理,他才能听得进去——若是我打架像只风中弱鸡,怕是把大道理讲出花,也只得在心中腹诽,拿不出台面。

话说女人和女人之间即便互相看不顺眼,也可以指桑骂槐,谈笑风生,但这一点在不成熟的男人身上是不存在的,男人和男人之间,总是有潜在的暴力冲突倾向——倘若在东北,一个男子隔着老远斜楞着眼看你走过来,这搞得你很莫名其妙,你要跟他讲道理,准备问他瞅啥的时候,首先要看看自己的身子骨结不结实。

高中时我的性子很沉默,我的肚子里有一堆道理,可我从未讲过,我装哑巴,因为我很明白,道理只能渡己,不能渡人,渡人就是对牛弹琴,很庆幸,这方面我还是很有点自知之明的,深谙各走各的独木桥的道理。你看看那些渡人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在地狱呆几万年了?地狱空没?

我拄着腮帮看着这个被全校师生公认为好学生的男生。

他可是好学生啊。

于是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几个月,陈丰当天很倒霉,他患了鼻炎——他在用纸条扔明海的时候,就一直在擤鼻涕,还用擤鼻涕的手纸团起来,扔在明海身上为乐。后来发现,那醋精里兑了不少糖精,气味不是那么刺鼻,我们都听见他一直擤鼻涕的声音,他没闻出来,一口下去就住院了。

其实喝醋精的后果不是很严重,主要是醋精里貌似又兑了些什么东西,我化学不太好,只听见那些老师聚在一起,说一堆什么聚什么氰胺什么乱糟糟的。加上陈丰有胃炎——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我从来不知道他得了胃炎。

于是他就住院了,回来之后,还是不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校方查了一段时间无果,后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某天学校放学了,当时我还在住宿,跟老沈住在一起——我们商量着晚上一起翻墙出去跟龙哥上网,打一宿游戏,我俩一拍即合,然后我准备去校外买点什么东西。

当时我还是住宿生,也染上了抽烟的坏毛病,说是出去买东西,其实更是有几分烟瘾——于是我掏出一支烟,在盘着小山的小径上走着,太阳也在西边落了,远处的高楼很昏暗,夕阳最后的余晖不甘地照在上面,多了几分悲壮,天空是似暗未暗的淡紫色,很漂亮,点缀着几颗繁星。

我那个铁面无私的同桌坐在小径最底下的台阶上,他惨白的脸此刻有些红,那副眼镜也没带了,显得他的眼睛更加漆黑,纯粹的黑,跟肤色形成了黑白分明的对比。

他坐着的台阶边上放着一瓶酒。

酒是啤酒,瓶装的,这种屏障啤酒深受我们寝室楼的欢迎,倘若谁过生日了,没法去饭店吃饭,找找乐子。我们就会佯装出校门买东西,在怀里一人揣上两瓶啤酒,放在校服衣服的怀里,双手揣着兜,在衣服里面兜着。

这种酒是劣质啤酒,很苦,劲也很大——有些工地的工人热爱这种啤酒,还有一些年少轻狂,手头里没什么钱,还热爱买醉的学生。

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规是很严的。

那一刻我叼着烟路过,我俩四目相对——我觉得假如我嘴上没叼这支烟,那么往后我的作业就有了着落,因为这小子的把柄落在我手里。他的学习成绩特别好,至于撤销班长职务和组长职务,这些事儿都是不存在的,那么往后的高中生活,我就多了很多快活的日子,我压根就不用再写作业。

我揣着兜下意识吐了口烟气,他仰头看着我,轻轻打了个嗝——这一刻,我俩有种半斤八两的尴尬。

像是走了五十步的人,发现跑一百步的比他更快。

山那头的余晖终于落了下去,天空变成了淡紫色,不显得晦暗,而是很明亮,今天的星星很好看,也很多,没有云,众星拱月,月明云稀。

我琢磨着怎么说开场白,嗨?要不咱俩装谁也没看见谁,明天作业你也别收我的了?

话到嘴边,我说:“怎么自己坐在这喝酒呢。”

那天我的烟抽了半盒,他也去买了几瓶酒,我俩坐在台阶上,这个台阶很偏僻,在山下小径的某处,这儿没有路灯,却也不是很暗,好在今晚的月色很美,星星也很亮。

我听他讲他开了家公司,他说开公司的基金用了他爸的钱,他爸对他寄予厚望,结果公司上市没三个月就倒闭了——这倒不是因为公司的老板太年轻,也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战术上的差错——他说一切都是他的原因,他不懂团队配合,不懂得体谅员工,他的脾气很差,他这也受不了那也受不了,他看不惯一点差错。

他的声音很低沉,而且说话慢斯条理,平时他不怎么说话,说的多起来,就显出了这些优点——按那些女生的话,就是他讲话的声线很好听,很“苏”。

他跟我讲了很久,我也默不作声地抽着烟听了很久——我听不懂什么公司,什么上市,什么股份,这些东西离我太遥远,但我知道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正在聆听这件事本身——而他也明白,他并不奢求我能听懂,而是普通地在讲述,企图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讲了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他一直在说他自己的问题,他对员工本身的问题充耳不闻——这是个完美主义的家伙,他非常擅长于把别人的过错加在自己身上。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还装着两瓶酒,我把烟头弹飞,拿出来一瓶,用打火机撬开盖子,他低着头,抱着膝盖,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惨白的脸上多了些小小的红晕,他还在茫然地说着什么,而我真的懒得听了。

我喝了口酒,看着他,打断道:“那你觉得,这些都怪你,对不对?”

他很明显一愣,他看了我半晌,哑然。

这哑然也代表了一些意义,代表他内心中并不是如自己所说,觉得这一切都归咎于他——每个闷骚的人骨子里都是高傲的,我觉得他肯定认为还是别人的原因,但他一直在数落自己,这代表他可能还有些自虐倾向。

“陈丰用小纸条扔你,你觉得这怪他还是怪你自己?”我问。

他傻傻地看了我一会儿,而后,低头捡起酒瓶,猛灌一口。

他说:“怪他。”

我拎着酒瓶晃悠,说:“你其实挺厉害了啊,你才高中生,就已经开一家公司了,还能当老总……这不就是人生巅峰了嘛。”

“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要因为自己的强大去迁就弱者,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的,避开他们,且向前行,不是很难,不是吗?”

他不再作声了,苍白的手捏着放在台阶上的酒瓶,把脑袋埋在腿上,半晌过后,我听见一阵很轻的笑声。

我猛灌一口酒,一拍他后背,狂笑:

“去他娘的那群**!”

他抬起头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起来的样子,他苍白的脸庞很消瘦,漆黑的、几乎不反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月牙,他笑起来破天荒地很暖,像是草原上融化冰雪的春风。

他笑着一拍我的胳膊,但那力道不是很够,像是抚摸了一把,学着我说:“去他娘的那群**!”

第一百四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