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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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少在长椅上,拄着膝盖,坐着,头顶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透下来,星星点点的。午间的阳光热辣,但不闷热,在树荫下还能感受到一丝凉爽。扭头一看,陆仁还在抽着闷烟,一遍拿着手机,似乎正找着什么,她坐了一会儿,听见陆仁迟疑道:

“刷盘子的活儿,对你来说,难么?”

锋少这时候很想说句不难。理论上,刷盘子这活儿是不难的,即便去工作之前,陆仁万般叮嘱,说这活儿就是看心态,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要慌。锋少觉得这很有道理,但说的容易,做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但自己拿起盘子的时候,那盘子就像跟自己犯冲,要不就是手一滑,一个盘子落地应声而碎,要不就是一个踉跄,盘子直接就从手里飞了出去。结果越干越慌,盘子碎的也越来越多。一开始,饭店里的人还没注意到后厨的状况,以为客人此时并不多,都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在门口抽烟,聊天,谈笑。等这帮人掐完烟,心满意足地回到饭店,一人朝后厨一看,惊得魂飞魄散,赶忙招呼一群人,一大帮人眼见一地碎盘子,又见一个金发少女呆呆地端着半个盘子出神,一时间气氛沉默,全都傻了。

刚刚被开除的锋少缄口不言,默不作声。

陆仁长叹一口气:“如果出去找些日当的话,基本上就两种活儿。一种是饭店,只要脸皮厚,会讨笑,手脚再利索点,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但咱的问题就是手脚不利索,你也不像是会伺候人的样子。再说另一个活儿呢,就是体力活儿,物流运货,装车卸车,工地运砖……”陆仁说着说着,只见一旁小脑袋越来越低,索性将脑袋埋进腿里了,一时间也心中无语,道:“我估计这种活儿你也干不了了。”

“陆哥儿。”锋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不是一个废人呀。”

“还行,一般废。”陆仁安慰道。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好。”

“一开始谁都做不好的,我记得最开始,我去端盘子的时候……”

“你也把饭店里的盘子全都打碎了?”锋少将脑袋从腿上抬起来,满脸希冀道。

这tm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挺高难度的。

陆仁抽了口烟,看了她一眼,破天荒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向马路对面缓缓行驶的车:

“没,就打碎了一个盘子。”

锋少的表情多少有些失望,垂着头,一声不吭。陆仁有心安慰,弹了两下烟灰,过了一会儿,见她眼里居然逐渐湿润了起来。

陆仁心里琢磨这事儿安慰不了,她去打个工,能把厨房的所有盘子都摔了,如果要安慰她,至少得做过比她更过分的事儿——照这么看来,谁能安慰她?拆迁办工作人员?还是挖掘机驾驶员?推土机使用者?

此间谁人有这种神通,能够摧枯拉朽地端盘子?

锋少实在有点累了,垂着头不言不语,如今盛夏时分,但头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梢,一片枯叶从树上落了,翻滚,翻过锋少的脚边,也不知道这是哪年那月的叶子。

最开始从家出来之后,她除了有一丝迷茫之外,也有一种颇为自由的欢喜。这人间那么大,终于脱离了家里的束缚,本以为这天下之大,大可去得,但眼前第一道门路,就已经被狠狠堵死了,那就是钱——没有钱是不行的,去哪儿不要钱呢?吃什么用什么不要钱呢?偏生锋少从来不缺钱,于是,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侧头一看,见陆仁叼着烟,也坐在她旁边,拿着手机冥思苦想,应该是在给她找一些适宜的活儿,但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进展不顺。她又低下头去,从家出来之后,意味的不只是自由,也有什么事都需要自给自足的条件才可以。她本来满心骄傲,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没能力,二没手艺,甚至最基本的端盘子都端不好,一不会说二不会做,遇事只知道像鸵鸟一样,将头一埋,只等着事情过去。还有什么事她能做得好呢?

她低着头,越想越伤心,过了不知多久,有一滴水掉在牛仔裤上,她怔怔抬头一看,万里晴空,直到发现自己眼前模糊了,这才悄悄抹掉眼泪。

这城市好大,好害怕。

好想,好想找个地方住啊。

她不是没有想过有求于陆仁,陆仁的人很好,对于收留自己这件事,一定会欣然应允。但居人篱下,总是需要做事儿的,她孑然一身,除了自己的一身衣服,软糯的身子,再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了——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但陆哥儿呢?家里一个明海,身材瘦高,高挑,气质冷清,又一个龙哥,身材出众,容貌也不逊于自己,即便是这两人,也没少被陆哥儿呼来喝去的使唤,甚至卖脸,自己也没自信卖不过那二人,交钱,又身无分文,仔细想来,又凭什么住在他家呢?

再者说,去的时候她已经留意看过,陆仁的家里,一间书房,两间卧室,一个客厅,睡了个龙哥,睡了个明海,安排的妥妥当当。昨天为了收留自己,陆哥儿没有能睡的地方,只得沦落在沙发上去睡,睡一次行,两次行,毕竟是自己家,总不能一直睡沙发吧?主客不分,这是什么体统?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她这时候才发现了自己的草率,仔细回想起自己离去时,父亲眼神虽然迟疑,但又总觉得有

些许不在意,估计心里,也满心以为锋少走不了多久,马上就会回来找自己要生活费用——甭管这人是不是自己儿子,但仔细想想,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外出没钱,又没工作,她能去哪里呢?

恐怕自己的父亲都没有想过,锋少还真就这么不谙世事。

为了让父亲找不到自己,她连自己的手机都停机了。怕是锋少的父亲现在想找,也找不到了。一个人不带手机,城市又这么大,找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她现在,还真的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了。

陆仁将烟头踩灭,长叹一口气,扭头一看,见锋少的神色不怎么好看,思索片刻,无奈道:

“要不咱先回去?你跟你爸好好道个歉,说自己欠考虑了,老这样也不是事儿啊。我倒是能陪你在椅子上坐一天,我屁股倒是硬,我就怕你屁股受不了。”

锋少摇摇头,倔强道:“不了。”

“真不回去?”

“真不回去。”锋少道;“我就是死外面,从楼上跳下去,我也不回去。”

“你对你爹那么刻薄干嘛?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爹,对不对?”陆仁叹了口气,道。

锋少摇摇头,自嘲道: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有些事儿要后来才能发觉。”

“他姓刘的,只不过是想要个带把的,好给他传宗接代,把刘家的香火传递下去,我如今变成了一个女孩,就算生了孩子,也不姓刘,那我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

眼见锋少眼里带着一些恨意,陆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家里的事儿,自己也不甚明了,索性不妄下评判,只是道:“也别这么想吧,你爸估计也挺不容易的。”

锋少尖声叫道:“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尖叫,又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又察觉到眼泪掉了,她又急忙抬手擦拭眼泪。

片刻后,似乎是发现眼泪擦不干净,便将脸埋在腿上,不动了。

陆仁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

“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回去。”锋少闷声道。

“唉。”陆仁长叹了一口气,将后背贴在靠椅上,道: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锋少不做声,将脸贴在自己的腿上,一声不吭地装着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