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垂眸吃自己的,吃的不过瘾,抄手又将一旁的辣椒油端过来,往牛肉面里放了三勺。牛肉面的颜色立刻变成了一种油腻的血红,她搅了搅,用一张纸巾擦了擦汗,继续开吃。
锋少想了想,道:“的确会不习惯。”
“你们习惯的了?”陆仁问。
锋少摇摇头:“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
想了想,她又道:“当个女生挺好,借这事儿也看清了一些东西,变来变去的也太麻烦,心理上也承受不住。谁成天看自己照镜子一天一个样能受得了……干脆就这样吧。”
陆仁又看了眼龙哥,瞪大眼睛:“龙哥能受得了?”
龙哥吃着饭总被打扰,似乎有点想发作。但听了陆仁这句话,抬起宝石红的眸子瞥了陆仁片刻,低头道:“受着呗,都习惯了。”
“龙哥,你换人了吧,你还是当年那个珠江小白龙吗?”陆仁诧异道。
“你是不是有病啊,吃饭能不能让我老老实实吃饭,非整些没用的?”
“那你想不想变回去?”
筷子架住面,稳稳抖了抖,送进龙哥的嘴里,她垂眸咀嚼片刻,道:“不想。”
“为啥不想?”
“蹭饭挺好的,干嘛要变回去。”
陆仁看这理所应当的样子有些气笑了,“你真当我家是流浪汉收容所啊?我再给你住一个月,下个月我就收房租了,住不了你就滚蛋,你老在我家住着,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吧?”
龙哥抄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看向一旁。牛肉面被放的太辣了,她的脸色显出一些潮红,额头也现出一些透明的汗水,她砸吧砸吧嘴,一摇头:“不干。”
“什么不干?不住了啊?”
“付出代价,不干。”龙哥意犹未尽地看向碗里的汤,抬起眼睛看了眼陆仁,又迅速地将视线躲开了。如此一来,她又觉得这样不妥,便刻意地盯着陆仁的眼睛看,对上陆仁的目光后,不知怎的,又将视线不着痕迹地转移开了:“我就想跟你住着,挺舒服的。”
陆仁愣了愣,了然地点点头:“哦,你就是喜欢跟我一起住?”
龙哥突然怒了,眉头一挑,裤兜里的烟往桌子上一放:“不是你个B今天怎么事儿这么多?”
“不是闲着吗,就唠嗑呗。老沈不是说六点才跟那个姓苏的一起吃饭吗?”
“她为啥非让我们六点动手?直接堵他不好吗?”
“拉倒吧,她说的也对,哪有在大街上就动手的,不分分钟就让人拷走了?”陆仁叹了口气,又举起筷子,感觉碗里的蒸汽升腾的没有那么厉害了,用筷子挑起面条,吹了吹,吸进嘴里,这才觉得面条的温度适宜,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地方的牛肉面作料都比较实诚,面用的高汤也是店里做的。高汤都是用高压锅将牛肉和老抽一起炖,炖烂炖化,这才用来当牛肉面的汤料。各家也都有各家的方子,每家店吃到的都不是一个味道。
龙哥见陆仁吃的很急,眼神柔和了一些,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道:“我都说了让你早点吃饭,你非不听,瞅你饿的这个B样,别说牛肉面,给你整个牛你都能活吞了。”
陆仁抬起脑袋,嘿嘿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面。龙哥见她吃的急,神色缓和,将叼着的烟放下,弹了弹烟灰,给陆仁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旁边,默默看着她吃面。
陆仁吃了几口面,仰头灌了一大碗汤,嘟囔了一声:“这面做的没有老韩好吃。”说着,继续低头吃面。
龙哥闻言又是眉头一挑,似乎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和的脸色有些颓唐了下来。她弹了弹烟灰,翘着二郎腿,扭头看向寒冷的门外。
门外街道的路灯已经亮了,照亮偶尔纵横裂痕的水泥板街,这个小城还是太小了,小到太过于简陋,人际关系也趋于质朴。以至于一个人的挚友可以成为他一生的挚友,但当挚友的性别互换,同性成为了异性,那个人变成女人过后,那份略有些暧昧的友谊也愈来愈折磨人,难以忍受。
“我也想学做饭了。”
开春时节,门市房的牛肉面店里,龙哥翘着二郎腿叼着烟,眼神迷离,她轻轻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市中心。
这家饭店算不上金碧辉煌,但也是这个小城难得的风景。城市虽小,五脏俱全,自然也有供一些奢求卖弄自己金钱地位的人消费的地方。这家饭店就是如此,装潢的还算凑合,地毯,服务员等倒也齐全。门口的门童一脸肃穆,接过女士手中的名片,细看了一眼,深鞠躬,将手往屋子里一送,示意里面请。
第三百九十章:
老沈收回了递出名片的手,她低头看了眼表。七点三十。
她察觉到自己带着表的手臂沁出一些细密的汗珠,脸上倒不着痕迹,径直走向电梯,上了五楼。电梯里,她看着镜子,镜子里那个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而且隐约能看出一些不安来。老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睁开眼睛,神色如常。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将苏墓湮约了出来。
苏墓湮跟老沈虽说认识,不过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据说这个姓苏的平日就是独来独往,也不怎么喜欢和人应酬,但怎么偏偏一听说自己要和他一起吃个饭,突然便殷勤了起来,欣然赴约?
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要说这个姓苏的,旁人不知道他的底细,但老沈可是略知一二。他家里是很有钱的,旁人如果说是在一个小城买了一间房,其实也不值一提,问题是,这姓苏的完全被他家老爷子赶了出来,又是哪儿来的钱在这儿买的房子?难不成自己硬攒的不成?
此间有钱的人很多,但如果说一个人如此有钱,还能在小城布下天罗地网似的眼线,这人就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老沈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搁在镜子上。电梯缓缓上升,镜子里的手和老沈的手叠在一起,她略有些忧愁地靠在镜子旁边,心里想着,难不成这些都是姓苏的布下的一个局?他难道早就发现了不成?
陆仁那点小动作,在苏墓湮眼里看来,跟寻常的小孩子过家家无异。
但人已经实打实地来了,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必要。
只能继续,静待其变了。
餐厅在三楼,老沈在三楼的餐厅坐下,打量四周。晚上并没有什么客人,她几乎是将这个三楼包场了,灯光是一种温暖的暖黄色,但只开了半边,房间里还有一半是略有些昏暗的。
老沈坐在略有些昏暗的桌子上,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看向窗外。窗户外面流光溢彩,都是些美丽的颜色,只不过不经细看,细看,便都是些霓虹灯,车灯,了然无趣。她逐渐发现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倘若细看了,懂了,便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沈按了桌子上的铃,不久后有个穿黑西装的服务员过来,脸庞冷冰冰的,“您好,需要帮助?”
“点瓶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