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随手指了指贝尔法斯特和绫波，在经过几秒钟的缓和之后，他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刚才那阵令他脊髓发凉的莫名感觉迅速褪去，现在他甚至为自己的夸张反应感到好笑——有什么好激动的？还不准人家执棋者动嘴皮了？
有些塞壬在战斗的时候喜欢咆哮，嚎起来声音还特别大，这是一项人尽皆知、不怎么重要的情报。
可就算声音再大，不可能跨越从战场到大本营之间宛若天堑的距离，而叶洛又不是什么有着特殊技能的特工，根本不会“读唇语”这个技能。同时，“海神之眼”作为一个望远镜，并不是真正的“直播姬”，没有办法同传声音。
现在回想一下，执棋者动动嘴巴，到底说了什么话、到底有没有说话，甚至是不是在发出没有意义的嘶吼，这些叶洛都无从判断，他只是在观察执棋者的时候，对方恰好转了下头，恰好动了动嘴巴而已。
这才是正常的情况才对，更不用说塞壬从诞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和舰娘与人类进行过交流，也就是说，从来没有人见过塞壬说话，她们会不会说话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未知的课题。
更不要说内容，叶洛感觉自己刚才肯定是幻听了，要不然怎么会莫名地听到“父亲大人”这几个单词？你哪根葱啊，能做执棋者她爹？
心思转动间，叶洛放开贝尔法斯特的手腕，站直身体，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刚才看到了货真价实的战斗场面，有些激动。哈哈，真是丢人。”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舰娘露出狐疑的神色：“看到舰娘的战斗场面，会激动吗？你以前没看过演习？”
“演习是演习，实战是实战，我想绝大多数人类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指挥官一直不允许靠近战场，就算乘船接近，拿着望远镜去旁观都不行，”叶洛指了指面前几步的双筒望远镜，半笑半叹地说道，“要是这个东西能普及使用就好了，目击真正的战场对心态是一个相当有用的磨炼。”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军用物品就算是降低了制作成本，也不可能普及使用，更别说光是启动它就需要很多资源。”
叶洛沉住气，和房间中的舰娘寒暄了几句，很快提出告辞：“‘海神之眼’的厉害之处我已经见识到了，下午还有点事情，先离开了。”
这话说的有点突兀，也没有按照预订的安排走，不过几个舰娘都表示理解，纷纷说道：“好的，您先回去休息吧。下次想来的话，随时再申请。”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叶洛敷衍了几句，很快便带着绫波和贝尔法斯特，急匆匆地离开了，彗星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两边，最终向着房间中的舰娘投去抱歉的眼神，跟在叶洛的身后，走出了房间。
等到他们离开了一段距离，原本在房间中，负责观察双筒望远镜的舰娘才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不敢相信，传闻中的‘大魔王’叶洛指挥官居然会被战场吓到，真是出乎意料。”
负责观察屏幕的舰娘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也不一定是被吓到，谁见过上千个舰娘一起战斗的场面？前些天你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也是大呼小叫地喊了好一阵子。”
“怎么看都是被吓到的样子。而且现在和那时候又不一样，深海都没有几个，前面围剿深海舰队的时候，场面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好了，在没有足够了解的情况下，不要随便评价别的指挥官，”第三位舰娘重新坐在沙发上，严肃地说道，“你知道别人的过去吗？如果叶洛指挥官以前真的上过战场，有某种应激创伤呢？‘亡语’中有些老前辈，听到‘指挥官’这三个字都会发狂，你是不是也想嘲笑她们？”
负责观察望远镜的舰娘顿时放低声音，小声嘀咕道：“也没嘲笑啊，刚才他在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说。”
“背后也不要说。好了，把叶洛指挥官过来参观的时间、行为都记录一下，继续观察吧。”
“那他刚才……嗯，刚才看起来有些激动的反应，需要记录吗？”
“记下来，这是你的职责。”
……
叶洛走出存放着“海神之眼”的建筑，彗星小跑着从身后追了上来，略微喘息着说道：“叶、叶洛指挥官，刚才，刚才……”
“哦哦，抱歉，刚才在想事情，忘记等你了，”叶洛转过身，抱歉地笑道，“谢谢你带路，彗星小姐，当初我一时兴起想要看看‘海神之眼’，这段时间麻烦你费心了。”
“不，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您的权力。”
彗星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紧接着有些担忧地问道：“叶洛指挥官，身体真的没问题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就在附近。”
叶洛无奈地说道：“刚才只是被惊到了而已，你平时被街边突然跳出来的猫猫狗狗吓了一跳之后，会直接去医院吗？”
“好吧，”彗星犹犹豫豫地说道，“那您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我们离开的比较仓促，我要先去一趟警备室那边……”
“记得，你去吧，辛苦你了。”
彗星点头，向着叶洛鞠了一躬之后，立刻急匆匆地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来这边参观，需要在报备的事项很多，离开的时候也一样。
叶洛看了看她的背影，笑容迅速变淡，平静地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贝尔法斯特没有做声，紧紧地跟在叶洛的身后，绫波依旧单手虚握，精神集中，悄声问道：“指挥官，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的说？”
“我临时想到了一些事情，需要等企业她们回来之后才能确定。”
关于刚才的事情，叶洛没有直说，也没有完全隐瞒。
他并不相信刚才看到的是幻觉，或者说，就算是幻觉，他也应该对一个已经忽略许久的问题进行思考。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叶洛从未忘记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的本质，直到现在为止，他对这个世界所抱有的情感依旧是陌生与警惕。他可以和其他人交朋友，可以和其他指挥官谈笑风生，可以随时去城市里去街道上欣赏当地的风土人情，但是每当看到那些金发的、白发的、黑发的人们一切如常地生活在一起，每当看到复杂且风格不同的建筑混搭林立，每当看到舰娘凭空站立于海面，都会产生一种荒谬且错乱的感觉。
这里是异世界，他无数次深刻地理解到这个事实。
他从一个叫地球的地方来到这里，继承了一座庞大的、现实存在的港区，与数百位舰娘建立了最亲密的联系。
既然如此……
被执棋者叫爸爸，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那么问题回到开始，塞壬到底是什么？她们和深海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们对舰娘、对人类，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叶洛以前也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在经过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冥思苦想、大思特想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相当无语的结论。
在他穿越的时候，《碧蓝航线》这款游戏的主线根本就是一团稀烂，所以他从来都没注意过主线剧情……
不会真有人玩碧蓝航线是因为剧情吧？
叶洛得承认，他不是。
第五十九章 午后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