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判断的没有错误,昨夜的瘟疫真的只对精灵和法印有着天敌般的克制效果。除了陨落的精灵们之外,精灵圣地中的一切都一如往常……如此平静。”
“蕾西利薇大人……”
从蕾西利薇被自己搀扶着的手臂上隐隐察觉到了一丝颤动,知道这位精灵议会长可能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平静的尤希娅担心地用出缓解疲惫的圣光:
“您回到精灵圣地要做什么?如果有需要用到我和路希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这是只有身为【精灵】的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轻轻挣脱开圣女小姐的搀扶,蕾西利薇缓缓走到一团看不出原本形状的碎肉前,久久地伫立着。
在那一刻,总是表现出活泼一面的蕾西利薇的背影看起来是那般孤寂无助,但偏偏的,又能让人看出她内心隐藏的坚强。
过了许久,她突然展颜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勾勒法印时特有的条纹凭空在她身边浮现,却并没有组成任何复杂的图案,仅仅首尾相连。
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
在圆形法印出现的那一刻,蕾西利薇面前的精灵遗体突然亮起了些许翠绿色的光芒。这些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当光芒完全覆盖了精灵遗体、亮度也达到最高峰时,突然带着遗体化作星星点点的荧光向天空飞去,飘飘悠悠地汇向世界树的方向。
在朝阳还未升起、月亮隐没了踪迹的清早,这道荧光在偌大的天空中留下了清晰的轨迹。
虽然飘渺,但却确实地存在在那里。
抬头注视着荧光的旅途,蕾西利薇双手合十,轻声念道:
“愿你永享世界树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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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路希和尤希娅终于明白了蕾西利薇所谓‘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瑞茵尚未到达足以承担【死亡】一词重量的年纪,身为附近唯一成年的精灵,蕾西利薇有义务为逝去的同胞们送上最后的祝福。
圆圈,荧光,祈祷。
在漫天飞舞的荧光的照耀下,蕾西利薇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走到精灵们的遗体旁,静静地伫立一会儿后,让她们的遗体化作萤火飞向世界树的方向。
平心而论,这场精灵族的葬礼并没有隆重的仪式与繁琐的过程,却让目睹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这枚圆圈形状法印即使在所有法印中也是最简单的一个,每一位精灵最初接触到法印体系时第一个学习的就是它。但出乎意料的,使用它的时候却不太多。”
在走向下一名精灵遗体的路上,蕾西利薇有时会像自言自语一般与路希二人搭话:
“之所以选择圆圈,是因为它正好代表了我们的一生。从世界的恩赐中诞生,历经属于自己的旅途之后,又回归世界的怀抱。”
“……”
深知现在不是应该插话的时候,无论是路希还是尤希娅都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跟在蕾西利薇的身后,听着她轻柔的讲述。
“与绝大多数知性生命不同,我们精灵并没有特定的【母亲】的概念,大家都来自于自然,因此,我们对于【生命观】的理解也与大多数生命不一样。在精灵族的传统中,当漫长的生命走到尽头,迎接我们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自然母亲的怀抱。”
保持着平静的笑容,蕾西利薇将精灵族的观念娓娓道来:
“人类在扑进母亲怀抱里时会感到害怕和恐惧吗?不会的。同样的道理,面对死亡,我们并不需要表现的那般悲伤。只要平静地笑着、带着祈愿为离开自己的的同胞们献上祝福就足够——”
原本流畅的话语在此处戛然而止,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那般,蕾西利薇的脚步顿在了原地,姣好的脸上满是错愕:
“那、那……”
“!”
顺着蕾西利薇的目光看去,路希的眸子也不由得睁大了几分。
在一团扭曲的看不出原样的碎肉旁,一套崭新的木制弓箭静静地躺在那里。
如果没有认错,那好像是紫罗兰小姐在昨天一直努力打磨着的那个——
“紫、紫罗兰!!!!”
再也无法维持脸上强行表现出来的镇定,当认出那把弓的主人之后,蕾西利薇不顾已经濒临极限的身体,拼命跑了过去——随即,无力地跪倒在了挚友,不,是【挚友的遗体】面前。
不会认错,这个真的是她。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某种存在抽走一般使不上一丝力气,蕾西利薇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团乱麻。
为什么、为什么紫罗兰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在离世界树这么近的地方?
以她强大的身体素质,若是没有正好在瘟疫的爆发点待着的情况下,是非常有可能逃走的啊!
‘——’
仿佛听到了蕾西利薇的心声,一阵微风吹过,正好将斜靠在树上的木弓吹的动了一下,露出了刻在弓背面的图案。
那是一朵抽象的紫罗兰。
受过教育的精灵都能看出,因为法印的纹样改变的关系,作为这朵紫罗兰主体的初级法印已经完全失去了功用。然而,就是这样一枚失去了功用的变形初级法印,却令蕾西利薇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模糊。
……奇怪,我为什么会掉下泪来?
感觉滚烫的泪珠大滴大滴地从眼眶坠下,蕾西利薇却并没有一丝擦拭的意思。
明明之前才和路希他们说过‘死亡对精灵来说并不是值得悲伤的事情’,现在转眼间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什么啊这个?这是世界树对我故作逞强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