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木源收回视线，转移到下方的斜坡。

斜度是标准的四十五度，看起来很平坦，上面覆盖着厚实的雪，一路延伸到半山腰的空地为止。

“自闭哥哥。”

“什么。”

“如果你想滚下去的话，我可以帮忙。”斧乃木余接说。

“安全吗。”折木源问。

斧乃木余接微微一愣，眨眨眼睛说道：“我原来以为自闭哥哥会拒绝。”

“但这里的角度真的很平。”

折木源从斧乃木余接的指尖落下，紧接着双脚深深地陷进厚实的雪地里。

拔出双腿，匍匐在地上，眼睛与斜坡保持平行，发现这条通往半山腰的道路根本就是畅通无阻。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是可以完美地滚落到半山腰的。

斧乃木余接在旁边也匍匐下身子，脸贴在冰凉的雪面，青色瞳孔一眨一眨，努力表达着不理解与疑惑。

“自闭哥哥，天气太冷了吗。”

“嗯，今天是零下十五度，现在可能有零下十六度了吧，”折木源说，“雪跟空气相比，反而会比较温暖。”

“真的没有生病吗。”

“没有。”

“感冒呢，发烧，或者咳嗽，”斧乃木余接思考片刻，继续说道：“白血病、肺炎、骨折、关节炎或是癌症，这些病状都有可能。”

“是有可能，”折木源点点头，回答道：“但应该不是现在。”

“那为什么想从这上面滚下去。”斧乃木余接问。

“因为这个斜坡是完美的四十五度。”

“果然，是脑癌。”

斧乃木余接重新站起身来，望向下方折木源所说的完美四十五度斜坡，确认上面没有任何障碍物后，拿出手机在上面啪嗒啪嗒地按下字符，给卧烟伊豆湖发去了消息。

过了一会儿。

斧乃木余接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折木源，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凉子说很安全吗。”折木源问。

“卧烟姐姐说如果你一定要的话，记得慢一点，不要感冒。”

“好。”

折木源点点头，慢腾腾地把自己的身体挪动到斜坡边缘，双手伸进身后的雪地里作为安全手刹。

面前的斜坡真的很平，像是一座滑梯。

“自闭哥哥，需要我推你一把，还是踢你一脚。”斧乃木余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再见。”

折木源松开双手，身体渐渐向下方滑去。

几颗树木向后缓慢地倒退，转头看向斧乃木余接，发现她正在默默地朝他挥手。

重新面朝前方，发现速度没有预想中加快，而是保持一个匀速直线运动，以一个非常安全的速度往半山腰滑去。

登山裤与雪摩擦产生的沙沙声很悦耳，在寂静的夜晚里肆意独奏。

寒风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子切过折木源的脸颊，有一点点的痛感。

干燥冰冷的空气涌入鼻腔，再钻进喉咙。

大脑皮层传来一阵名为欣喜的情绪。

折木源干脆双手抱头，用一个很悠闲的姿势躺下来，望着深蓝色的夜空，陷入漫长的回忆中。

有关坂本太一在小书房里教他弹琴的回忆；有关卧烟伊豆湖在路边不讲道理地拧他脸蛋的回忆；有关雪之下雪乃在国中借他圆珠笔的回忆；有关折木澈试图用特殊方式解决怪异的回忆；有关用Atamaitai这个账号第一次在Youtube投稿的回忆；有关在电脑面前不断记录前辈们歌曲的回忆……

真是奇怪。

人类总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起过去的事情。

好像也没有多远，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恍惚间，夜空中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朝未知的方向坠落而去。

按照常理来说，遇到流星应该许愿吧。

有什么需要神明大人帮忙实现的愿望吗。

在折木源思考的间隙里，闪耀的流星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中。

没关系。

还有时间。

流星没有落地，就还可以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