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放下茶盅,笑道:"罢了。夏守忠,你给忠顺王一碟枣子让他吃去。"
宁骏道:"这个臣弟喜欢!"夏守忠端来一个碟子,宁骏接了过去,一颗颗的吃起来。
皇帝沉声问:"你且吃着,朕有几件事情问你,你老实回答。"
宁骏边吃边说:"皇上只管问,臣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笑骂:"这可是你说的!你告诉朕,你是不是将那甄密收用了?"
"咳咳!"宁骏差点呛着了,忙吃茶咽下,"皇上,您这收用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着他道:"就是字面意思。"
宁骏放下手中的枣子,"皇上,你这话说对了一半儿。臣弟收了但还没用。"
"那你知不知道朕打算怎么处置甄家?你还竟敢私留人犯?"皇帝似笑非笑。
宁骏笑道:"甄家自作孽不可活,臣弟才没有心思为他们说情,只是密儿那日求到了臣弟,您知道臣弟最心软了,便答应救她一救。"
"还有呢?"皇帝敲了敲矮几,"好像不只一个吧?"
宁骏急的起身道:"皇上,臣弟到底还是有分寸的,您可不能诬陷臣弟。"
皇帝冷哼一声,"朕还用得着诬陷?你的性子朕还不清楚?"
宁骏清清嗓子,"皇上您真的是错怪臣弟了。臣弟这是为国分忧,牺牲了自己!"
皇帝拿矮几上的扇子敲打了他一下,"整日正事不干,你说说哪里分忧了,哪里牺牲了?"
宁骏笑道:"此次拔除甄家这颗毒瘤,江南再无阻碍,新政必然大行。只是甄家却不适宜斩草除根,而应示人以宽,安定人心。"
"哦?"皇帝收起扇子,"若不施以雷霆手段,那些人心存侥幸,还不阴奉阳违?"
宁骏劝道:"皇上,一则抄没甄家,天下震恐,皆知皇上心意如铁,谁敢阴奉阳违?二则甄家在江南一家独大,勾连甚广,其实依仗的是太上皇和老太妃,如今太上皇退处悠闲,老太妃还在,处罚过甚,让他们两老人家心中不快。臣弟以为,除甄应嘉父子罪大恶极另行处置以外,其他眷属大可扯夺封诰,尽行迁回神京安置。如此一举两得。"
皇帝笑道:"说的还算有理,但和你收用甄密什么关系?"
宁骏咳嗽一声:"关系就是,臣弟给了甄家一个希望。他们有了希望,便不可能下决心和朝廷对抗到底。虽然朝廷早就做好了预备,但能不动刀兵是最好。"
"所以你得了利,将骂名留给了朕?"皇帝冷笑。
宁骏瞠目道:"皇上,你说反了!明明是皇上名利双收,臣弟只有一个贪财好色的名头罢了!"
皇帝哈哈大笑,"哪里还冤枉了你不成?"
宁骏吃了一颗枣子,"臣弟只当是皇上的夸奖!"
皇帝笑过了,"甄家名不副实,一队锦衣军足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便照你说的办,相信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不过,那贾赦你要为他求情吗?"
宁骏摇头,"臣弟非但不为他求情,还要请皇上严厉处罚!"
"哦?"皇帝大感意外,"你就不怕回家葡萄架倒了?"
宁骏这会儿正义凛然,"臣弟岂能因家事而干国法?那贾赦屡教不改,实在罪有应得!不重罚不能平服人心。"
皇帝拈须笑道:"那你觉得该如何严厉处罚?"
宁骏攥起拳头,冷笑道:"该夺爵去职,圈禁在家。"
皇帝郑重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宁骏笑了笑,"当然是真的。"
皇帝忽然指着他,恍然大悟,"你啊!一定还有一半儿等着呢!快说!"
宁骏凑过去,笑道:"考虑到当年荣宁二公为国尽忠,虽然他们子孙不争气,但朝廷宽大为怀,不如将爵位让贾赦的儿子贾琏降一等承袭了,最好不过了。"
皇帝点头:"这才是!"说着,让夏守忠从御案上拿来两份圣旨。一份甄家,一份贾家,上面的内容和宁骏的建议一模一样。
宁骏捧着它们,手中的汗都冒出来了,"皇上,原来你早就有了旨意。"
皇帝端起茶盅,闭着眼轻轻嗅了一口茶香,"八弟,这秋茶淡有淡的好,滋味凝而不散,越喝越有意境。瓯香茶色嫩,窗冷竹声乾。"
宁骏放下黄绫圣旨,"难怪皇上今儿心情不错!"
皇帝深吸一口气,笑叹道:"八弟,正如你说的,拿下甄家,朕的新政再也无人敢阻挡。不过数年,国富兵强,朕才能腾出手来料理那些在北方大漠肆虐的鞑子,重建安北都护,将罗刹人赶回老家极西去!"重重的拍在矮几上,帝王之气澎涌而出!
连宁骏也收了感染,憧憬着在草原上追亡逐北,一直往西,再往西,拿下莫斯科、圣彼得堡,在波罗的海边洗脚,收叶卡捷琳娜二世做小妾!
那就完美了!
嘶!
谁打我?
宁骏定睛一看,皇帝手里拿着扇子,骂道:"又想什么?敢在朕面前走神?要是内阁六部大臣,朕早就贬斥十级八级,去南海喂鱼去了。"
宁骏笑道:"臣弟忽然想到,听说那罗刹人的国王是个女人,叫伊丽莎白,身材高挑,面貌姣好。"化外野人还敢称皇帝?一个女人还敢和中华天子并驾齐驱?简直反了,必须是国王!
皇帝不禁恼道:"跟你说正事,你总会歪到女人身上去。等朕打下罗刹,朕将那个什么伊利白赏赐给你!"
宁骏赶紧纠正道:"皇上,她叫伊丽莎白!"
皇帝瞪了他一眼,"朕说她叫伊利白就叫伊利白!"
显然皇帝心情不错,打开扇子扇了扇,"八弟,朕的心事,也只能和你说说了。"
宁骏从夏守忠那儿接过茶壶,给皇帝倒了一盅茶,"皇兄,你姑妄说之,臣弟姑妄听之,出了这个门儿,臣弟什么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