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荣庆堂里,老太太和王夫人接待来祝寿的王子腾夫人。说是祝寿,其实贾母过了寿日已经一个月。
自从甄家出事,牵连到贾家,许多世交都淡了往来,谁知峰回路转,荣府世爵还是传给了贾琏,算是因祸得福。
王子腾夫人寒暄已毕,便问起凤姐,"怎么不见凤丫头?"
王夫人淡淡的笑道:"她啊,这阵子病了不能起身。嫌家里闹得慌,索性和珠儿媳妇儿搬东府花园子里修养。那儿安静。"
王子腾夫人惊愕之色闪过,那儿不是成了忠顺王别院吗?怎么贾家两个小媳妇儿能住进去?
老太太道:"那儿现在是珍儿媳妇管着,平素王爷也不来,王妃娘娘说空着怪可惜的,便叫她们没事儿去逛逛。住几日也无妨。"
王子腾夫人赶紧点头,"正是呢!忠顺王爷家一个大观园还看不过来呢!"
又说了些不要紧的闲话。
老太太今儿兴致还不错,连说了好几个笑话,荣庆堂里难得笑声飘荡。
邢夫人进来,见王子腾夫人,顿时尴尬起来。原来她是堂堂一品夫人,现在被扯夺了封诰,还指着琏哥儿孝顺,那也只是个二品。
她还犹豫着是不是该先给王子腾夫人见礼,王子腾夫人已经起身笑道:"大太太!我正打算见过老太太就去瞧你呢!"热情的牵着她的手。
邢夫人不禁鼻酸眼热,"不用了不用了!"摆摆手,手腕儿上显出伤痕。她急忙扯了袖子遮住了。
老太太见了,喝问道:"怎么回事?"
邢夫人笑道:"不小心撞到的,不碍事!不碍事!"
老太太哼了一声,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叫翡翠去看看大老爷在做什么?
"我说你太贤惠了!当初拉着琥珀算计,而今怎么样了?爵位也丢了,越发不中用,还打起老婆来了?你告诉他,要是他还敢这样,我叫他在祠堂里跪着!看他有什么面目见他父亲,他爷爷,两代国公!"
邢夫人不敢驳,只知道点头。
王夫人笑道:"大老爷这阵儿心情不好,不如嫂子和我住两天?"
老太太没有说话,邢夫人犹豫半晌,"只怕我住不惯。"
王夫人便不再和她说话儿。以前她仗着自己一品夫人的身份,没少在王夫人面前冷嘲热讽,而今什么也不是了,自己可是正经儿五品宜人诰命!也该她端着架子了!
"宝玉怎么还不来?"吩咐人去叫了几次。
王子腾夫人道:"不用了,宝玉正在读书,听说预备乡试呢!到时候宝玉和兰小子叔侄俩一道儿考上,那才是荣耀呢!"
王夫人不觉用帕子掩了臊热的脸,"若是真的,我也能放心了。只是还有一桩心事,宝玉渐渐大了,也该找门亲事。"似有似无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宝玉这孩子性子犟,只怕要找个厉害些的才压得住!当初琏哥儿也是,亏得找了凤丫头,否则哪里会有他今天?"
王子腾夫人心中暗笑,随口便赞同道:"可不是!我们家那丫头也是!前阵子有好几家公侯子弟说媒,保宁侯再三再四的找了我家老爷,非要我女儿嫁给他儿子。我家老爷还不愿意呢!且等着吧!说不定缘分就来了呢?我想宝玉人品才学,肯定也有好姑娘等着。我也替外甥相看着,一定让他满意就是!"说完,自己大声笑起来。
老太太微微点头,"那就有劳了!我养了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像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像他爷爷。其他人我也指望不上,指望宝玉吧!"
王子腾夫人对王夫人笑道:"宝玉衔玉而诞,自然非比寻常。"
王夫人笑的勉强,那枚通灵宝玉早已消失无踪,找了一枚古玉带着,宝玉却越来越痴了,可以看一天的书,也可以对着鸟雀山石说半天的话,丫头们劝也不听,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见了星星月亮,他便不是长吁短叹的,就是咕咕哝哝的。为了这个,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狠心教训又舍不得下手。
"也不过与常人略好些。现在知道念书,眼见长进了,我还说给庙里每日二十斤香油供着还愿。将来兄长也有个帮手!"
王子腾夫人笑了笑,"也不知道凤丫头病成什么样儿了,我去瞧瞧她?"起身告辞。
王夫人脸上看不出变化,将袖子扯下笼住颤抖的手,"也好!我送你吧!"
姑嫂两人一路从后院过东西穿堂、角门,出东小院,送上车去。
王夫人笑道:"嫂嫂先去,我让人备饭。"
"也好!"王子腾夫人放下帷幕。
王夫人心事重重的回了荣庆堂。
老太太叹息道:"还是给宝玉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吧?"
邢夫人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笑了笑,"老太太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门亲来。这家出身于户部世家,也是挂名的皇商,在神京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王夫人一听是皇商,便没了好脸色,"宝玉岂能娶商人之女?真辱没了祖宗身份!"
邢夫人见她不允,又笑道:"老太太,我觉得的甄家那姑娘也很好!又是世交老亲。虽然现在败落了,指不定就能起来呢!"
王夫人瞬间愤怒了,喝道:"甄家,又是甄家,难道还害得咱们不浅吗?"
邢夫人笑道:"你说错了,只是我家老爷丢了爵位,但终究留给了琏哥儿。和你们二房没关系!我是一番好心。刚才王家夫人说的,连我都臊得慌。"
"你!"王夫人气愤难忍,"宝玉的事儿不要你操心!"
邢夫人仍然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咱们家不必先前,你瞧不起那桂花夏家,殊不知她们家只有一个女儿,将来亿万家私做陪嫁,不知多少豪门贵戚等着呢!你若不同意,我这就说给琮哥儿。老太太你觉得如何?"
老太太心动,若真的能成,贾家兴许就能度过这一劫去,"也不是不可以!"
王夫人这会儿却动摇了,看不上人家出身是假,不想巨额家产落入大房庶子是真。偏偏自己和环哥儿势同水火!
"婚姻可不是儿戏,还需细细查访才好!"
邢夫人道:"等你查访完了,人家都入洞房了!"
王夫人瞠目结舌,"这样不好!"
邢夫人哪里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