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成打量了宁骏,良久才说道:“我自认已经尽量高看王爷一眼,却没想到仍然看低了。不论安忠王爷也好,安德王爷也好,都以为自己是黄雀,这是大错特错了。王爷心思之深,令在下佩服!”
宁骏向旁边伸出手,一个侍卫将腰间的酒壶解下递给过。
他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随即交给刘安成。“跑的远了,润润嗓子。”
刘安成自嘲一声,接过酒壶仰脖子喝完,大笑道:“好酒!”
宁骏指着他,笑道:“忠顺王府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这酒里有好几种珍贵药材,算你今天有口福。”
刘安成扔了酒壶,擦了胡须上的酒渍,笑道:“动手吧!我不能让兄弟们在黄泉路上等的太久!”
宁骏沉默了,坐了半晌才起身,对仇鹤点了点头。
仇鹤抽出雁翎刀,走到刘安成身后。
宁骏问:“王爷,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刘安成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随太上皇纵横半生,死在我刀下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军所过,更是鸡犬不留。罪孽太大,恐怕连佛祖都不会宽恕我的。不过既然王爷问起,我有一言相告,如今漠西鞑靼人又有兴起之势,王爷将来治国理政,一定要加以重视!朝中诸将,莫不是我几人麾下,若一并株连,恐怕有不忍言之事。还请王爷劝谏皇上宽大为上。”说罢,闭上眼睛。
宁骏点头道:“王爷所说,孤记下了。送东平郡王上路!”
仇鹤重重的将刀挥下。
宁骏没有去查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
“水溶去哪里了?”
水溶没有打算回神京,而是直接往西。
他们夺路而逃,一直跑出去二十多里远。背后的追兵一时半会没有到。
水溶说起来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膏粱子弟,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在马上颠簸了这么长时间,双腿内侧就已经磨破了。
他急不可耐的下马休息。
身边的侍卫好心催促:“王爷,咱们走的越远就越安全。不能在这儿耽搁!”
水溶却道:“你们懂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议一议到底该去找谁?”
一个侍卫劝道:“等咱们去了陇右,看情形再做定夺吧?”
水溶摇头,“要是没头苍蝇似的撞进去,还不是自投罗网?唉!”叹息一声。
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他们的谋划很周密,事情明明很顺利,怎么就会败了呢?那颗奇怪的子弹,怎么就那么巧打中了安德王?
??实在太累了。
今晚上经历的,是他一辈子都不曾遇到过的,身心俱疲。就这么坐一坐的功夫,竟然睡着了。
他身边的侍卫见状,纷纷皱眉。
一个忠心的侍卫察觉到异样,立刻想上前叫醒水溶。
可惜,他才走过去一步,后面就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身边窜出一人,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进了他心口。
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至于水溶,他应该说是非常幸运的,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一切都消失在睡梦中。
等到天边第一缕阳光升起,宁骏已经将一干逆党全部拿下,祸首东平王、北静王业已伏诛。天坛内外整理干净,连夜用水冲洗过。
纤毫不染,就像昨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日正是冬至,皇帝行郊祀礼,用答天恩。
但皇帝偶感风寒,便命忠顺王代祭。
宁骏推脱不得,只好换了祭服,登上圜丘,奏中和之曲,是为迎神;然后奠玉帛,祭天用苍璧,奏肃和之曲;进俎,奏凝和之曲;初献,奏寿和之曲,先舞武功舞,再舞文德舞;亚献,奏豫和之曲,舞文德舞;终献,奏熙和之曲,舞文德舞;徹馔,奏雍和之曲;送神,奏安和之曲;望燎,奏时和之曲。
从始至终宁骏都在不断俯伏跪拜。掌礼官、掌祭官、奉爵官、乐队,都忙得团团转。
宁骏代祭完毕,回到斋宫。
皇帝肩上已经包扎好了,一夜似乎苍老了一二十岁。
他咳嗽一声:“坐吧!”
宁骏便在底下椅子上坐着,“皇上,请节哀。”
“呵!”皇帝苦涩的笑道:“朕不伤心,只有痛心!朕想了一夜,安忠本想螳螂捕蝉,却被安德将计就计。都是好计谋啊!谁料到却是这样的结局?知道吗?八弟,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打算放过你!”
宁骏摇头,“皇兄,臣弟也想了一夜。痛定思痛,原是臣弟手上的权力太重,既节度京营几十万人马,又掌控银号几千万银元。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臣弟似乎最符合谋反的条件。可是,皇兄你知道,臣弟没一丝一毫野心。若非必要,臣弟可以呆在大观园中一辈子也不出来。”
说着,他起身跪下磕头,“皇兄,事已至此,臣弟有一句心里话,不吐不快。”
皇帝只是看着他,良久才说道:“说罢!我们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宁骏恳求道:“皇兄,请您下旨册立太子,以安众心!”皇帝两个年长的儿子没了,还有两个皇子,一个三岁,一个还在襁褓。
“太子?”皇帝一时失神,若朕早些册立太子,也许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了吧?
为什么是在郊祀的时候谋反,难道朕真的惹怒了上天,才会这么惩罚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