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骏一心创作,还没注意到她,以为是晴雯,随口说道:“刚才去那儿了,茶也不烧?去,把书架上标记有二簧、西皮的拿两本来!”
那太妃正想看他写什么,被他这么训斥,手上的茶盏几乎就要摔了。
即便只溢出些许,也烫的她花容失色。
轻轻放下,两只手已经通红。
挪步到书格前,架子上磊着满满的书,哪有什么标记?只有个画着一根管子和一把胡琴的图样,想来就是这个了吧?
抽出两本来,放在宁骏手边。
宁骏接过来翻了翻,皱眉道:“不是这个,再拿一本来!”
她脸上臊的通红,很想反问一句,怎么不是这个了?一句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下,自己现在只是忠顺王府的粗使婆子,没送去洗马桶已经是幸运了。
鼻子一酸,满腹委屈,泪如雨下。
又递过一本。
宁骏只写了几个字,放下笔,抬头才看见她。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银簪,其余头面全无,一身纯色宫裙半新不旧,紧绷着。脸上泪痕未干。
她向宁骏屈膝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既羞且愧,连耳根脖子都变得通红。
宁骏笑着将手稿合上,“原来是北静王太妃,真是失敬了!”戏谑的拱手。
她立刻让开,“王爷折煞奴婢,奴婢不过府下粗使婆子,当不起。”
宁骏见她不过四十有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打趣道:“既然不叫你太妃,那你闺名叫什么?”
她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才轻声说道:“奴婢娘家姓柳,贱名如烟。”
“柳如烟?”宁骏起身笑道:“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果然是好名字!如烟是余杭人?”
很久没有男人叫这么叫她了,心里有恨不能说出口,面色僵硬的点点头。
宁骏走到她跟前,“从今天开始,你改名叫青萝。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似乎看着像天龙中的李青萝?
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北静王太妃,现在连自己的名字也保不住,从此叫什么青萝,意思只能依附眼前之人才能生存下去。
“青萝谢王爷赐名!”她羞愤的银牙咬碎也无济于事。若非为了给王府亲眷们一条活路,只怕她早就悬梁自尽,也断不会受此奇耻大辱。
宁骏伸手将她脸颊上的泪珠拭去,她惊慌的退开,“王爷,请自重!”
宁骏哂笑道:“怕是你忘记了,这是孤的王府,你是孤的奴婢,我就是想要干点什么,你能奈何?”一步步迫近。
她一步步后退,碰到高几。几上放着花瓶,眼看就要摔倒。
宁骏一只手将她拉过来,扶住了花瓶。
“砸碎了,你可赔不起!”
她瞟了一眼,顶多五十两一个的瓶子,要是放在以前,值什么?但现在将她卖了也赔不起。
他的手放在她腰间,她挣扎了两下,却挽得更紧了。
“青萝,你可会唱戏?”宁骏很认真的问。
她慌张的摇头,“我不会!你放开我!”
宁骏摇摇头,“平日你看的多,应该也不陌生。且唱给我听听?”
她嗔怒道:“王爷,你要是这么折辱于我,我这就咬舌自尽!”
宁骏愕然笑道:“误会,孤不是此意!”将她带到几案旁边,“孤有一个想法,将几种戏曲剧种融合成一个新的剧种,孤起名叫京剧。你试着唱一唱,孤好斟酌添减。”
她极力推脱,“王爷,你等一等。”满面通红道:“府内尽有小戏,奴婢不甚精通,恐怕误了王爷的大事!”
宁骏板着脸,薄怒道:“怎么,你这是拒绝了?”
她心慌恐惧,不敢硬拧着,方才低声道:“王爷,奴婢不敢,只是不熟曲调,让人听了贻笑大方。”
宁骏笑道:“无妨,我将大概的腔调曲子说给你听,你大可去请教小戏里的人,学好了再唱给孤听。看是不是和孤设想的一样。”
“可是?”她始终挣脱不出,强自冷静下来,问道:“王爷,你叫奴婢来,就是为了这个?”
宁骏打趣道:“你以为孤叫你来是为什么?嗯,手很软,捏着很舒服。”
她深深呼一口气,“既然王爷有命,奴婢不能不从。但奴婢一旦学戏,便不能再侍候王爷了,还请王爷体谅。要是学的不好,走了样,王爷恼了,又要怪奴婢不用心。”眉眼中尽是委屈。
宁骏看了看这会儿还跟自己讲价还价的婆子青萝,“不愧是做过太妃的,懂得审时度势。那咱们就可以好好谈谈了。”松开她的手。
她察觉到宁骏身上的气势忽然一变,刚才轻薄模样换成了一张冰冷的脸。她不禁一颤,“王爷要谈什么?”
宁骏手指扣着几案,幽幽的说道:“听说老北静王还在的时候,有一份名单,上面的名字都是你们的所谓杀手锏。不知青萝可不可以告诉孤?”
青萝茫然摇头:“不知王爷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先夫在的时候,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份东西。”她顿了一顿,又说道:“如果真的有这份东西,我儿也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想起水溶,泪如雨下。
宁骏哂笑道:“孤劝你说实话,孤没有多大的耐心。那日水溶被自己手下人斩杀,从他身上搜出半截名单。之所以来问你,孤就是打算给你们一个机会,孤好做回好人,放了你们。”
青萝神色闪烁,仍然摇头,“我真不知道内情。外头的事情,我一向是不管的。王爷,水家已经完了,就是真有那么一张东西,现在也成了死物。王爷还要追查做什么?”
宁骏牵过她的手,一点点卷起她的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我的人打听到一个消息,那上面有几个人打算干一件大事,本来,这件事是锦衣军的职责,孤懒得管。但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居然只打算杀了孤,给你们报仇。就没想到去救你们?真真枉费了你们水家百年豢养!连孤也看不过去了!”
青萝低下头,看不清脸,“王爷,你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谋划,就该知道我并不知情。”
宁骏从靴中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边将她的袖子割开,边笑道:“其实孤很愿意相信,但此刻你手中有汗,心跳的也厉害,证明你说慌了。”又扯过她另一只袖口,轻轻的往上划。
青萝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伸出手就想来抢匕首。